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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亚太地区的文娱发展越来越成熟,徐君能力出众,再加上又是中国人,回国去接任杂志主编的位置,应当是合适的。”本部长倒给他一杯清茶,话说得礼貌,其实并没给他拒绝的余地,“况且只是回去半年而已。”
徐桦接过茶,目光落到磨砂玻璃的格子间外,键盘的敲动声细碎凌乱,展现出职场的繁忙。
他今年三十一,正是拼搏事业的黄金年龄,不过日本的升职制度较为古板,首先看中的是年龄资历。
即便他经手的项目收益都很好,甚至还曾将濒临废刊的杂志做到了季度销量第一的水平,不过因为他的国籍原因,高层并不待见,升职速度显而易见的缓慢。
副主编的位置坐了三年多,对他而言既是忍耐也是磨砺,要达到功成名就仍需一个契机。
况且在他后面,许多名校毕业生拿着推荐 offer 蓄势待发要挤掉前辈。
职场如战场,这次调职也许就是最好的机会。
“多谢部长的好意,我一定不会辜负公司的期望。”
徐桦露出谦逊的笑,将茶一饮而尽后,起身离开办公室。
回工位后没多久便收到调职签呈书,看着籍贯上的中国二字,徐桦忽然生出近乡情更怯的感慨。
心里隐隐觉得松了口气,这么久了,终于找到合适的理由回去看她。
同事与下属大多是日本人,面上总挂着抹口不对心的微笑,平时的相处与往来也都浮于表面。
听说他要离开,也没并没什么波动,不咸不淡的说完道别后便各司其职。
徐桦收拾好自己的常用的文件后,下班开车回家,路过街角时看到一列冗长的队伍,大多是年轻女孩笑闹着,眉眼间闪着光。
车窗上映出西点铺子的店名,他觉得眼熟,直到车子驶远后,人群与喧闹声都渐渐变淡。
低矮的樱树将影子投在空荡的副驾驶座位上,徐桦终于想起来,那是薛秒很喜欢的一家店。
鬼使神差间他伸手拉开置物抽屉,凌乱的小物件涌到眼前,他翻了翻,找到一张会员卡,落款人是她。
曾经不以为意的小细节,如同标签一般藏在薛秒触碰过的每一处,标榜着她的存在。
徐桦紧紧捏着会员卡,指腹耐心摩挲着薛秒留下的签名,一笔一画,滚烫的痕迹刻在他心上。
时过境迁,他却越来越想她。
黄昏时刻的东京,天际浮动着橙红的霞光,吞噬着沉重的高楼大厦和缓慢流动的车水马龙。
往常他总觉得不过是千篇一律的夕阳,此刻耐下性子慢慢看,忽然觉得有些不同了。
车子行驶过地道,明暗交接里,徐桦仿佛听到了薛秒的声音,语调欣然,“诶,你看这个夕阳好好看!”
然后摇下半面车窗,一连拍十多张都不觉得乏味。
“很好看吗?”徐桦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不以为然,“还好吧。”
镜头忽然转到他脸上,薛秒露出半张脸,微微虚起眼,睫毛在白净的脸颊上投下光影,“你最好看。”
然后笑着替他拍下照片,又羞涩的抿出小酒窝,低声念叨着,“我老公真帅啊。”
这样的话她几乎每天都说,早上替他选西装要说,替他系好领带时也要说,无时无刻不用欢喜的目光看她。
徐桦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多好多出众的人,可是在薛秒眼里,哪怕他是粒灰尘,那也是日光下熠熠生辉的灰尘。
因此,他坚信她是很爱他的,虽然没有举办婚礼仪式,可在他心里,婚礼誓言上的那句,会永远珍爱彼此,就是这段婚姻最好的写照。
可最后,却成了天各一方,她选择他时有多坚定,离开得就有多决绝。
火焰变为灰烬,只用了三年的婚姻。
漫不经心的开到了公寓楼下,徐桦却没下车,从裤袋抽出一盒万宝路点燃后,隔着烟雾若有所思的望向自家的阳台。
上面摆着各色瓶瓶罐罐,可惜因为没人照顾,花草尽数枯萎。
以前薛秒在的时候,种了许多花,初春时节,金灿灿的迎春花开成瀑布,从空中垂下,随风飞舞;
夏天的早晨,牵牛支着淡蓝或浅粉的花瓣立在日光下,边缘出闪着亮光,引人观望。
秋夜里,无论加班再晚,她都在阳台亮着一盏灯,隔着几米之遥,他也能看到她在影影绰绰的花影里踱步,等他归家。
到了冬日,她还会在落地窗上贴喜气洋洋的窗花,阳台上摆着一盆黄灿灿的金桔树。
一边念叨着就算在异国他乡过年,也不能忘掉风俗本源,一边包出奇形怪状的饺子和汤圆。
窗外落雪纷扬,窗内热汽氤氲,两个没有归宿的人抱团取暖,在除夕夜许着一生一世的心愿。
一支烟抽完,有关她的四季也结束。
徐桦仰起头,长长地吐了口白雾,终究还是不甘心的收起回忆。
毕竟也不是第一次想起薛秒,可是没想一次,他都觉得困惑不已。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呢?
他努力工作,带着她从连一张榻榻米的都放不下的小和室搬到了装潢精美的公寓里,给她优渥的生活和颇受外人钦慕的美好婚姻。
可是不就多加了几次班吗,虽然结婚以后两人一起出去游玩的次数的确越来越少。
每日朝夕相处的,也用不着那么多浪漫情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