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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个锤子 第76节

      他一直以为吴宗盛借着吴楚小时候和褚萼那件事,强行把吴楚送出国外练习赛车是吴宗盛私底下保护吴楚这个私生子的一种方式。
    毕竟吴宗盛自己肯定也知道,他将他吴翰真正的弟弟丢在乡下那么多年不闻不问,只将他当作是一个来威胁他母亲的砝码,如今被接回来了,若是在明面上百般宠爱,肯定会引来疑心。
    于是便在表面上对吴楚不闻不问,将他丢出国外联系赛车,但是在私底下却肯定有偷偷接济。
    所以吴翰一直以为吴楚在国外那些日子必定是过得风生水起,仗着在国外他吴翰腾不出手,还有着吴宗盛私底下的接济,他的日子又能差到哪里去呢?
    甚至是在吴家,他都认为吴家的佣仆在私底下都看着吴宗盛的脸色行事,在他面前对吴楚漫不经心,但是在背后却偷偷地不敢怠慢吴楚。
    他一直以为这些年吴楚在吴宗盛背后的庇佑下过得不差,所以才越发憎恶这个占了亲弟弟位置的私生子。
    但是今天,他跟着那些佣人在客房中收拾着吴楚的东西,全部都是洗漱等生活用品,私人物品少得可怜,甚至那些洗漱用品全部是酒店的一次性用品。
    吴楚是默认了他就算回到了吴家,也不会有佣仆来替他准备这些东西,所以才会放那些东西在自己的房间中。
    吴翰深呼吸,狠狠地搓了一把脸,看着那些零零散散的东西被送回吴楚房间时,整个房间还是空荡得可怕。
    如今吴翰坐在沙发上,沉默地抽着烟,一根接着一根,听着老管家带着点欣慰和期盼朝他道:“小少爷今年除夕会回来吗?”
    吴翰垂下眸子,将猩红的烟蒂摁在烟灰缸中,沉默了一会,沙哑道:“我去求过他。”
    “他说不可能。”
    说罢,他仰头将手搭在眉骨上,喃喃苦涩道:“他宁愿像从前一样,一个人在酒店中过除夕,也不愿回来。”
    究竟是恨他恨到了什么地步才会如此?
    从小看着他长大的老管家却在此时沉默,毕竟这些年,吴楚在吴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他看得一清二楚,那些安慰的话在喉咙中,只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
    两天后,天际中的雪落得越来越大,不少商铺外头已经张贴了除夕打折活动海报,在殷家私人医院不远处的一家花店门前,一个穿着陈旧大衣的人推开了花店玻璃门。
    花店老板抬头,看到来人,并不感到奇怪,只笑着道:“今天又是金香玉吗?”
    穿着陈旧大衣的男人点了点头,冷清的眉眼上落了点细雪,他像是徒步走过来的一般,鞋面上浸透了一些雪水,苍白的脸庞上安静而沉默。
    他生得实在是好,哪怕穿着一身陈旧的大衣,但是周身的气质也摆在那,叫人难忘,低垂着眸子在钱包中找着零钱的模样认真,仿佛像个周日出来兼职获得零钱为自己恋人买花的年轻人。
    花店老板将包扎好的金香玉递给他,笑着道:“喜欢的人还没有原谅你吗?”
    沈秋泽递了钱过去,小心地接过花束,嗓音有些哑眉眼却温柔道:“他脾气不是很好。”
    话语的潜台词便是还没有原谅。
    花店老板闻言有些感叹,面前这个男人几乎每天都会来她这个花店买一束金香玉,金香玉是黄玫瑰的一种,而黄玫瑰的话语是对恋人的道歉。
    那么多天,无论风雪,花店老板都能见到男人,甚至有时候是在接近打烊,她还能看见男人匆匆赶来,细细地挑选着剩下的金香玉。
    花店老板对着面前的沈秋泽笑道:“说不定还在闹脾气,过几天就好了。”
    沈秋泽垂眼,将那束花小心翼翼地用着大衣护好,闻言对着老板安静地点了点头,便抬腿想离开。
    花店的玻璃门被人推开,风铃作响,送完花束外卖的店员解开围巾,笑着对着花店老板道:“送过去了,是个年轻的男生接的。”
    “九十九朵玫瑰那一单?”
    店员看上去年纪也小,放好围巾对着花店老板感叹道:“对,我还是第一次进私人医院。”
    “好气派,一路都是由人带进去,那男生人也很好,就是看上去长得有一点凶,刚开始我还有点怕哩。”
    “后来他认认真真问我说是不是店里面表白都用这个,我告诉他是,他还对着笑了笑,笑起来就不凶了哩。”
    花店老板也笑起来道:“那个男生还跟之前新闻上那个出事故的赛车手名字一样,都是姓吴,连后面的那个字也一样。”
    花店门口中正打算拉开玻璃门的男人一动不动停在了门口,像是徒然僵硬在了原地。
    *
    !
    第79章
    “先生?先生?”
    花店老板带着点疑惑朝着一动不动在玻璃门前的男人试探喊到,可抱着花束的男人只将手搭在玻璃门把手上,整个人像是被剥夺了所有感官一般,恍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像是阴暗处溃烂腐朽的枯萎绿植一般,失去了他的阳光,逐渐也失去了所有生气变得死气沉沉,只能待在角落中逐渐等待死亡。
    过了半晌,沈秋泽才抓着玻璃门的把手,背对着花店老板嘶哑道:“抱歉。”
    说罢,他便拉开玻璃门把手,迎着风雪低着走向门外,背脊依旧挺直,只是脚步看起带着几分为不可察的踉跄。
    外头的雪越下越大,长长的道路上寂寥无人,猎猎寒风吹得怀里花束的塑料纸簌簌作响,穿着陈旧大衣的男人站在原地,像是一尊没有生气的雕像。
    直到过了很久,他才动作笨拙地从大衣的口袋慢慢拿出手机,一遍又一遍拨着一个熟悉的号码。
    他指骨被寒风吹得泛红,眉眼间也落着霜雪,整个人像是冷到骨头缝里头,有些抑制不住地发抖,却依旧固执地一遍又一遍拨打着熟悉的号码。
    而在殷家私人医院中,吴楚病床头的手机不断震动着,正将双手搭在可移动餐桌上的吴楚没察觉,只认认真真地用着织围巾的棒针给着围巾做最后的收尾。
    病床上可移动餐桌上竖着一捧大朵玫瑰花,没过多久,吴楚似乎是察觉到病床柜上的手机在震动,他一手转着棒针,伸手从桌上拿来手机,心不在焉地瞥了一眼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号码。
    只一眼,吴楚的眼神就顿住了,屏幕上跳动的号码太过于熟悉,甚至熟悉到他都能倒背下来,而在逼仄出租屋的那些日子,他就靠着这一串打不通的电话号码硬抗下去。
    他垂着眸子,模样看上去也像是有几分迟疑,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接对面的电话。
    毕竟上次说好了帮殷缙骂回沈秋泽,他还没骂呢。
    深思了半晌,吴楚还是被将号码拉黑后丢在了床头上,便继续专心致志地继续给围巾收尾。
    他看上去格外认真,像是为了保留一份干净的感情留给另一个人,所以如今一丝一毫的情绪都不想再留给电话那头的人。
    无论他之前为那人付出到何种地步,如今收回来后,便一分一毫都不会再给那人半分。
    “您拨打的手机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沈秋泽唇色发白,他近乎是控制不住自己想着,此时此刻的吴楚在做什么?
    为什么会问那个店员玫瑰花是不是用来表白的?
    是因为找到了比他更加乖,更加听话的人吗?
    手机里头那个永远随时随地为他开机的号码,会在比赛前给他发很多条信息的号码,在此时此刻变得无比陌生,只有机械而冰冷的女声在手机那头不断地重复着同一句话。
    天际暗沉了下来,寂寥无人的道路两旁路灯亮起,昏黄灯光下,雪粒纷飞,将道路两层铺满。
    沈秋泽拢着怀里的花束,只沉默地一步一步朝着殷家私人医院走去,苍白的脸庞上没有什么生气,稀薄的热气化为白雾,很快就消散。
    唇被冻得青白的沈秋泽恍惚想着,那天离开吴家,下着那么大的雨,被打得浑身是伤的吴楚是抱着什么的心情,一遍又一遍给他打电话的?
    吴家那条盘山公路人烟稀少,深夜平时打到车都难,更不用说在滂沱大雨那样恶劣的天气,吴楚又是怎么拖着自己被打得一瘸一拐的身体走下半山腰打车的?
    沈秋泽双眸赤红,他停在了原地,冻得没有知觉的手指依旧还死死握着手机。
    他浑浑噩噩抬眼时,却在那一刹那,恍惚看到了蜿蜒的盘山公路寂寥静谧仿佛时空冻结凝固,昏黄灯光下的雪粒在半空中暂停,远处极细微的声响都如潮水般猛然后涌,整个世界都静止了般。
    在凝固的雪粒中,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男生靠在车上,冷着脸低头点着烟,似乎是察觉到什么,嘴里含着烟抬眼望向他,下一秒,男生摘掉了烟,眼里带着笑意朝他走来。
    沈秋泽下意识向前走去,似乎就在一瞬间,一切像是镜花水月骤然破碎,呼啸的寒风卷动着雪粒纷沓而至,他面前昏黄路灯下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直到了这一刻,沈秋泽才明白了为什么褚萼会跟疯魔了一样守在吴楚身边谋划这一切。
    这种被吴楚抛弃的感觉,没人能承受得了第二次。
    “喜欢吗?”
    病床上的吴楚兴致勃勃地盯着抱着大束玫瑰的男人问道。
    殷缙沉默地盯着玫瑰花上的巧克力和小熊,还有附送卡片上批发过来的黏糊糊告白语录,他身后的老友咳了咳,压低了嗓音却难掩震惊道:“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喜欢这种浪漫?”
    殷缙没理会他,而是将花束抱住,若无其事抬头对着吴楚道:“喜欢。”
    他面不改色继续对着吴楚道:“就是以前从来没有人送给我,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
    他身后的老友喃喃道:“是,以前没人送给他……”
    毕竟以前确实是没人敢给殷家长子送九十九朵玫瑰花,大红大紫还带小白熊。
    吴楚也瞧见了身后有人,他咳了咳压低嗓音对着殷缙悄声道:“给你选了个你喜欢的小熊。”
    殷缙:“……”
    他温声道:“谢谢啊。”
    吴楚耳根子有点红,语气却淡淡道:“你喜欢就好。”
    殷缙顶着身后老友的复杂目光,硬是抱着那束偌大的玫瑰花没撒手,若无其事地坐在了椅子上给吴楚介绍着老友。
    半个小时后,殷缙抱着玫瑰花束面无表情地盯着病床前因为赛车而相谈甚欢的两人。
    他怀里抱着的玫瑰花束还热乎着,按照正常流程该跟他说几句情话的吴楚却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只兴致勃勃地与着老友谈论着赛事。
    殷缙静了一下,他挪了挪椅子,故意发出了点动静,吴楚和老友同时看向了他,目光带着点疑惑,似乎在问他有什么问题。
    殷缙抱着玫瑰花束,淡淡道:“没事,你们继续。”
    吴楚放心下来,便继续兴致勃勃地与着面前的人谈着两人共同的赛车偶像,谈那几场几乎可以被封神的赛事,谈到一半,老友察觉到不对劲,鬼使神差地用余光瞥了一眼殷缙。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一只长腿搭在另一只长腿上,眼神冷淡,正抬头面无表情盯着他。
    老友:“……”
    看什么看,不是他殷缙硬是要带着他过来看他追到的小吊兰吗?
    就聊了半个小时不到,就他妈想要跟他急眼了?
    以前在他追人时,嗤笑他是楞头小子那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哪去了?
    想到这里,老友心里忽然就舒畅了,他坐在椅子上,微微一笑,朝着吴楚真心实意道:“我觉得你说得对。”
    “就是刚才那个奥利卡车手是怎么过弯的,我好像听得不是很明白,你可以给我说一说吗?”
    话音刚落,老友就察觉到自己的椅子被不动声色踹一脚,他嘴角抽了抽,望向了坐在他椅子后的殷缙。
    只见殷缙面无表情对着他微微扬了扬下颚,示意他早点滚蛋。
    十多分钟后,见病房安静下来,殷缙终于满意下来,他抱着花束,抬眼望着吴楚眼里带着笑意道:“怎么突然想到给我买花?”
    吴楚没看他,而是盯着洁白的被单道:“就觉得应该要买一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