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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追妻火葬场(重生) 第6节

      心水蒙,嗓子底蕴酿好的“不要”二字,在顾飒触及她脚踝之时,硬生生被堵了回去,最终惨淡退去。
    她于紧紧搂着宁王叔叔脖子的空隙里,低眉去瞧弯腰给她穿鞋的顾飒,少年老成,行事冷静,剑眉上翘,薄唇微抿,不着温度,寡淡而无情,白费了一副撩倒万千女子的好皮囊。
    心水脑中顿时蹦出一个滑稽念头,他给她穿鞋的动作,像极了将剑插.入剑鞘,心水揣度,或许他也就是这样想的。
    “糙莽汉。”心水在心底暗骂一句,没有恶意,却又嫌弃至极。
    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郁郁不乐,却无处发泄,总之一点都不美。
    心水别过头,将脸埋入宁王脖底,独自赌气不愿再去看顾飒。
    可她的负气,仅仅只憋了眨眼的功夫。
    她又忍不住侧目去瞧,而后带着些许难以抑制的小女儿家的懊恼,伸出手指给顾飒看。
    “女孩儿鞋边的花边儿要露在外面,露在外面才好看,这是我灿若莲花般的玉足,粉粉嫩嫩,娇滴滴,香喷喷,你要好好待它。”
    彼时的心水,面上婴儿肥还未完全褪去,嗓音清澈空灵,似莺啼,似银铃……
    但顾飒无暇顾及她的美貌,他的心因失望而一点点回落,最终眼底的波澜也恢复了平静……
    眼前的心水公主,不会是他的那个心水。
    他的心水不会这样娇气,更不会这样自信,她从不挑剔他言行,无论他做什么说什么,她都觉得是最好的。
    在她眼底,他永远带着光环,或者确切地说,因为了她的喜欢,他才能带有光环。
    所以眼前这个浑身上下皆娇滴滴的心水公主,怎么可能是他的心水。
    不,不是了。
    大千世界,人多如云,她又在哪里?
    顾飒微顿,长长地吞了一口气,以独自消化胸口处的沉闷。
    说不失望,那是假的,但多年孤独等待、寻找练就出来的定力,仍使他保持着面色无变,并不动声色将心底逐渐蔓延开来的失落,控制在无人可察的范围内。
    他顺着小姑娘手指往上瞧,只见玉指尖尖,细长白皙,犹如葱根,再往上手腕处戴了一只清色玉镯,恰似碧水浮莲花,顺着春风吹向臂弯温柔深处。
    他心下忽而如利箭穿透了一般,闪过一阵疼痛。他想起前世里自己最心爱的姑娘,她的手臂也如这小公主一般,白皙,绵软,柔弱无骨。她也常常以双臂抱着他的脖子,将全身攀在他身上,对他撒娇,与他求欢。
    思及故人,因着她与他的心水同名,爱屋及乌,顾飒对眼前的小公主便也多了分温柔,包容了她因养尊处优养出来的娇纵。
    他的停顿,同样落在了心水眼底,她垂目看他,见他视线落在了自己手腕上,连忙将手缩回,藏于袖口。
    手腕处的那胎记,她不喜被人瞧见。
    顾飒也本没有窥探公主的意思,见她如临大敌般将手抽回,心内只觉好笑,唯低头毫不在意地笑笑,将小女儿家的娇羞憨态纳入心中,继续为她穿鞋。
    这一次,他没有忽略她方才说的鞋顶花边儿。
    他仔细为心水穿鞋,翻花边儿,完成后躬身后退,重立于宁王身后,有礼有节,神色如常,依旧是清风明月,万物皆入眼,入眼皆看穿,视万物为过眼云烟。
    穿鞋小插曲一过,远远地便听到东宣门处闹了起来,心水与心诚俱是一惊,这才发觉原来吉时已到。
    随即,皇帝爹爹与皇后娘娘一前一后踏了进来,面上均挂着浅淡笑容,皇帝爹爹倒还能忍得住,皇后是心诚生母,此刻见女儿头戴九翬四凤冠准备出嫁,泪水瞬间就落了下来,泣不成声,完全没了平日里的帝后端庄与威严。
    心诚瞧见,也是不忍,可知前路已被他人定,此生再无退路,便是心灰意冷,万念俱灰。
    她轻轻替皇后拭去眼角泪水,随后提裙在皇帝爹爹面前跪下,皇帝以为她是跪别,忍泪受了。
    却猛然听到“咚”一声,却是心诚以额触地,磕到了地上。
    娇滴滴的女儿家,平日里连掉根头发丝儿都心疼,何曾有过如此激烈的举动?如今如此决绝,必是心中悲愤欲绝。
    其声响亮,吓得皇帝爹爹忙一个快步向前,躬身想要拉心诚起身,谁知却被心诚奋力一把推开。
    往日的父慈子孝,顿时被撕破。
    皇帝面上俱是震惊,不敢置信地看着与自己怒目相对的女儿,连连后退,瞪红了眼睛,颤声道:“你恨我,你恨我……好……很好,爱比恨苦……我宁愿你恨我,也不要爱我,更不要牵挂我……”
    那一瞬,他好像倏然老了许多。
    心诚苦笑,转顾心水,回皇帝爹爹道:“爹爹错了,事至如今,女儿无怨无恨,身为皇家女儿,理应为国效力,可是临走,女儿却以死相求爹爹一件事,女儿走后,请爹爹立即为心水相看合适人家,早定亲事,随她心,顺她意,不要为难她……”
    “好,我答应你。”皇帝爹爹回复道,“从明日起,我便着手给她相看夫婿,必不让她的婚事沦为平衡朝政的筹码……”
    一丝血珠顺着长姐额头滚落,皇后早受不住,一把将心诚抱住,连呼:“我的儿啊……”
    梳头夫人上前,忙用上好胭脂水粉并药膏,替心诚掩饰她额头磕伤。
    心诚于悲痛中转顾心水,带着全身的温柔说道:“妹妹,我能为你做的,便只有这些了……”
    心水大悲,连退两步,于袖下握紧了手臂,向她应道:“长姐放心,若那仓央错待你不好,我必杀回去,接你回来……”
    ……
    送嫁队浩浩荡荡带着长姐从城门出去,再一路延展,伸向远方,直至看不见。
    心水最怕离别,怕自己会抑制不住心底的悲伤,故而不敢跟随车辇,只默默立于城楼,凭栏目送她远去。
    骑马慢行的顾飒与宁王一起,负责送嫁,他远远地跟在了车辇的后面,经过城楼时,一眼便看到了那立在城楼上的俏丽身影。
    粉色衣裙,长白帏帽,一动不动,立在风中,俯视着楼下远去的车马。
    她太瘦了,像是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跑,他看不见她的容颜,却依然能感觉到她纤细身子下,爆发出来的坚毅决绝。
    也是一个性子刚烈的女子。
    那一瞬,不知是阳光闪到了眼睛,还是眼花了,顾飒仿佛看到了自己最心爱的女子。
    他垂首揉了揉眼睛,看清是心水公主,内心里莫名出现了一丝惆怅,此心水非彼心水,同名不同人,他心爱的女子,无人可替啊……
    顾飒回神,再不看楼上之人,以靴触马,飞奔而去。
    春日里,万紫千红,莺飞草长,浅草没过马蹄,年轻男子骑于马上,策马奔腾,引来无数女眷的绻缱目光。
    ……
    是夜,大军营帐,一个眉清目秀,身子灵巧的青年小兵哥儿,嘴角上扬,跳跃着脚步,钻进了顾飒营帐。
    昏黄的烛光下,刚刚沐浴完的顾飒应声而出,边走边系着腰间束带,胸膛上尤挂着清新水珠。
    青年小兵哥儿欢快地凑到他身边,在他结实的腹肌上掐了一把,图了个手欢。
    顾飒利索转身,避开了他的毛手毛脚。
    青年小哥儿假装很夸张地大吼一句,“顾飒,你肌肉这么结实,你未来媳妇儿定要爱死啦!”
    顾飒不理他,直奔主题,伸手到青年小哥儿面前,挑眉问道:“我要的东西呢?”
    青年小哥儿却是不慌不忙拍了拍胸脯,慢悠悠也伸出手,比划了个要钱的手势,“江湖道义,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顾飒无奈看着自己的这个发小,忍不住一脚踢向他的屁股,而后从案桌上随手摸了几粒碎银扔给他,催促道:“徐耀,你给我快点……”
    徐耀得了银子,心满意足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扔给他。
    顾飒举手接了,迫不及待就着昏黄烛光翻阅起来。
    徐耀边嚼花生米,边连连摇头,在他面前坐下,面带八卦,揶揄道:“兄弟,京师所有花楼姑娘的名字都在这册子上了,为了你,我可是丢尽老脸,就差被人骂色狼了。”
    “嗯,辛苦……”顾飒头不抬,随手又扔了几粒碎银给他,“你走吧。”
    徐耀瞧出了他的敷衍,心下愤愤,又道:“顾飒,你是不是有特殊癖好啊?年纪轻轻,学什么不好,学花花公子挑姑娘,要这么多姑娘,你受得了吗?”
    顾飒抬头瞥徐耀一眼,目光犀利,犹如饿狼。
    徐耀太了解他脾气了,知道他若是再废话,准得挨有着“铁面玉郎”之称的顾飒揍,于是很是识趣儿地提着银子滚出了营帐。
    夜色笼罩,风吹千里麦田,蛙声一片。
    营帐灯烛下,顾飒却是眉头紧蹙,他翻遍了名册,都没有找到和心水名字一样的,哪怕是接近的,都没有。
    茫茫人海,寻一个人是那样的困难,可是再难也要找下去。
    顾飒提笔,又从名册里将比他大三岁之人一一选出。
    他揣摩,上一世她死后三年,他追随她而去,若是重新再世为人,她理应比他大三岁才对。
    他想定了,待送嫁后再回京师,他便按着名册,一个个去见见。
    天大,地大,他不信找不到她。
    第8章 梦蝶   公子折腰
    大红纱帐层层叠叠,映得满室的迷离旖旎。
    金鸭香炉里燃着的动人合欢花香,伴着徐徐而来的清风,将暧昧吹散在每一个角落。
    明媚光束在燥热的空气中起起伏伏,与五彩珠帘一起,终将那暧昧与迷离构造出了世上最动人的温柔处。
    顾飒只觉身子轻飘飘地,不由自主跌落其中,并且越陷越深。
    他昏昏沉沉,身子燥热无比,一时分不清自己身在何方?
    不,他慢慢地认出来了,此情此景,太过熟悉,是与她初遇初识的百花楼里的她的闺房。
    是梦回前世了吗?罢了,梦里不识愁滋味,而今独走艰难,寻她更是茫茫然没有方向,索性就偷得浮生半日闲,做做梦,起码梦里还有她,以及她给予的温柔乡。
    他跌跌撞撞似喝醉了一般,一头撞在那纱帐上,这一撞使他微微低了头,却瞥见了落了一地的男子与女子衣物,自进门而起,一直通向纱帐深处。
    “太放.浪了。”顾飒痴笑着,不过转念一想,不对,自己此刻是在梦中,他这是在笑自己呀,那落地的男人衣物,可不就是他的官服嘛。
    “假模假样的如玉公子,面上清冷禁欲,可私下里,床帏上,却又是这幅饕餮模样,也只有他的甜心儿能受得了吧。”顾飒自己嘲笑着自己,却忽而听得一阵细细碎碎女子穿行的声音,以及一阵淡淡的女儿香。
    “顾哥哥,你来啦?”女子银铃般的笑声从纱帐后传来,清脆,欢快,是情人相见时难以抑制的喜悦。
    “甜心儿......我的甜心儿......是的,是我,你在哪里?”
    顾飒心头突突,连忙应答,明知是梦中梦,却又沉耽着不愿醒来,直接坠入其中,如痴如醉。他想见她,太想了,日日夜夜,坐立行走,无论何时何地都有她的影子。
    年少识得相思味,才起相思,便陷相思。
    “来了就来追我呀。”梦中心水又笑着与他说了他一句,语气软糯,亦如两人初坠爱河时一般,带着小儿女的赤诚,对着他撒娇。
    那时候的爱情,真的是纯粹极了,只是喜欢,只有眷念,恨不得朝朝暮暮,长长久久,日夜厮守,永不分离。
    “好,我这就来,你等我。”顾飒迫不及待,以手去摸纱帐后的人,谁知却一手摸了个空,他着急,更快一步去寻找,他在纱帐里穿行,大红纱帐迷了他的眼,他急得满头是汗。
    “是,是了,我在等你,情哥哥你快来,你来寻我,找到了我就给你个奖励,大的,超级超级甜,保管你喜欢的不得了。”
    就在他遍寻她而不得时,梦里女子终于露了脸,果然是他的心水,面容娇俏,唇红齿白,素手卷珠帘,目中含情,半探着身子,在对他微笑,与他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