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
门口的小太监见来人是明栩,殷勤的给她开了门,甚至不需要她开口就主动引着她到里头去处理政务,显然熟练至极。
明栩闻着殿内的熏香,眉头皱了一瞬。
这熏香里头含着几味能令人精神衰弱的药,这般的光明正大,竟然都无人提出异议,便这么堂而皇之的日日放于女帝身旁影响着她。
明栩从口袋里掏出来令一袋香丢给跟她进来的小太监,吩咐道:将殿内的香换成这个。
小太监低眉顺眼的应了。
很快,这里头的味道便焕然一新,明栩眉头松了些,坐下看起了战报。
如今这天下逐渐开始四分五裂,百姓流离失所,被逼迫的十分惨。
大抵是因为女帝未被迷惑前是实打实的将这江山牢牢掌控在手中,追随者数不胜数,中央地方大多是些实干为民之人,而在登基后又因实施了轮转带兵的法子,大将诸多,却无一人有私兵在手,那时的风气清明的很。
而所谓成也为忠,败也为忠,后来女帝庸碌,朝中众臣却尚未反应过来自家陛下已经换了副性格,方士宦官便沆瀣一气,捏着朝中官员对女帝的忠臣,这两年来寻了诸多理由从中央到地方,将忠臣良将赶杀殆尽,换上的多是些酒囊饭桶。
也是因此,这两年来,四方起义者大多是些饱受压迫的农民,无权无势,常刚冒头便被中央派兵镇压,明明诸多起义军如雨后春笋,却又常常昙花一现,有觉醒思想的士人将士早便成了一抔黄土。
真是笔混沌糊涂账。
明栩来此之前曾想过该如何解决此间危机,暂且定下了两个方案。
一是等寻得梁渠兽后宰杀,待女帝恢复神智后交由女帝解决,力挽狂澜,可如此一来,百姓定会接着受苦,这两年来,黑暗已经从树枝开始腐蚀到了树根,哪怕女帝苏醒能不能再挽救也是两说。
二是扶植一支可堪大任的队伍,对这天下干脆不破不立,一路碾压过去,将这黑暗腐朽压的支离破碎,让本该普照大地的阳光强势破开乌云。和平下来的那一刻便是梁渠兽深受反噬的那一刻。可如今的问题却是别说队伍了,翻看战报以来,连一个有帝王之姿的头领她都尚未见着。
明栩蹙着眉向后看,眸光却突然一亮。
这份折子上写的不是战报,而是报的一个叫落木村的村寨。
这村寨临海,民风剽悍,自事态恶化后不断收留流民,秩序井然,在周边开垦荒地,令流民可自食其力。寨主领着寨中人和流民甚至建了支队伍,专门抗击沿海海寇,屡立战功。
这两年来几乎将村寨面积扩大了两倍。
近两月来,这落木村更是势如破竹,顺手替中央镇压了附近的农民起义,还顺手替中央给这些起义的农民安排了地做劳改,甚至顺手替中央宰了当地鱼肉百姓的黑心官员和地主老财,如今正顺手替无人接替的地方管理民众,还写了封折子来中央讨赏。
明栩摸着下巴确认了几遍,发现这个寨主确实如她奏折上表现的那般臭不要脸。
收编了农民,扩大了寨子面积,宰了这些黑心鬼特意安排在地方的酒囊饭桶,管控了当地,还要写折子来耀武扬威。
若见到这封折子的不是明栩,而是原来的少寒宫宫主,怕是会气的摔桌子吧?
明栩忍不住笑起来。
她对这个落木寨倒是有了些兴趣。
*
落木寨地处东南沿海地区,明栩法力被压制,平日里几炷香的距离,如今却御剑飞行了将近小两个时辰才到达。
落木寨寨主如今不在寨子内,而是在她们刚刚接手不久的希城内。
此刻城内灯火通明,与明栩一路走来的悲惨像是两个世界。
漆黑的夜下,张灯结彩,夜市里人来人往,几支伴着歌舞仙乐穿着华丽的队伍在主城上步撵随行,四处可见卖灯笼卖面具卖小吃食的商贩,很是有几分枫国两年前的繁荣遗风。
可明明两个月前这里还是与外界无二的模样。
明栩穿过街道,一路问了几个人,终于得知这落木寨来此的一众人在何处。
当初这城内的大多官员都被落木寨一行人祭了军旗以泄百姓心头之愤,但也有例外。
城中有个姓周名原的主簿最是知晓趋炎附势,得知落木寨大军压过来,第一个投降的是他,第一个打开城门的也是他,落木寨众人当时翻他案底见他并未做过什么鱼肉百姓的事,最爱的事是花心思如何用些奇巧心思讨上司开心好快快升职,便放过了他,留他一命,又因当初城内事多,需要个对城内诸多事宜足够了解的人,无奈之下便启用了他。
这周原不得不说也是个人才,大概职业病的原因,面对落木寨的诸位他也开始思索如何讨好,于是在城内庙会的今日,他花了好些心思准备了场宴会来送给落木寨的诸位,就在城主府的登月台上举行。
明栩本想直接混进城主府看看情况,可却发现城主府门口有道十分高明的屏障,若是贸然闯入,定会惊动设下这道屏障的人,于是她摇身一变,打晕了今日要上台表演的一名舞女,换上她的衣裳,跟着队列光明正大的走了进去。
队列走了将近两柱香的时间才抵达登月楼前,明栩站在最后,学着前头的姑娘们低眉顺眼的盯着地板以免被发觉异样,领头的老妈妈叮嘱道:今儿个来这的可都是些贵客,你们万不可堕了咱们红楼的脸面。
姑娘们一一应了句是,老妈妈似乎还想叮嘱什么,前头却有人来催她们进去了。
明栩跟着进去,这才终于见着了她要找的人。
这登月楼四面镂空,视野开阔,有轻纱在四角飘扬,风吹过还能听着叮铃的铃铛脆响,很是舒适华丽。
主座坐着个姿态慵懒的利落女子,眸光漫不经心的在她们身前扫过,带着些难得的威压。
明栩却看的颇为满意,这女子身后紫气东来,确实有帝王之气,她的感觉没有错,也不枉费她过来一趟。
她目光微转,在这女子下首看过去,那里诸位女将正沉迷饮酒无法自拔,见着这进来的一众柔弱女子,大多面露惊艳,却又不曾轻浮。
其中最吸引明栩注意的却是寨主左手的一人,那女子一身黑衣,面容普通,却气质冷淡,盯着人的目光幽深宛如寒潭。
明栩还来不及多想,乐曲便演奏起来。
她跟着前头几位姑娘的动作,却不忘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细细观察这里头的众人。
为天下选一位帝王不可轻率,从她本身到她身边人都得要合格才行。
一直到一舞跳毕,这诸位美人各回各位,陪侍到了殿中众人身旁。
明栩见那寨主身旁已有人陪伴,便挑了个离寨主最近的位置那黑衣女人身旁,一边替人酌酒一边用余光接着观察那寨主。
突然,明栩手腕一紧,她猝不及防的被人一拽倒进了个微凉的怀抱中。
眉头一凝,明栩正准备挣脱,却发现禁锢自己那人手劲大的出奇,完完全全的压制了她,甚至不知按住了明栩哪个穴位,令她浑身都酸软了下来。
明栩一边在心里骂见鬼的天道法则把她压制的这么弱,一边准备施个小术法打开这人的手。
可劈头盖脸而来的却是一条薄毯将她从头盖到脚,坐拥着她的黑衣女人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幽幽说道:夏夜微凉,小殿下穿这么单薄也不怕着了凉。
说罢,又幽幽来一句:今夜您看这落木寨主看了一晚上,可看出什么名堂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曲清:玛德气死了,我媳妇居然穿成这样还给别人跳舞: )
第34章
明栩听着这熟悉的口吻一愣, 顿时停下了挣扎,却怀着一肚子疑惑。
曲清怎么会在这里?她怎么会从鬼界出来管人界的事?
大概是怕她闷着,曲清将毯子拉下去些, 令明栩的脸能露出来。
明栩眯了眯眼,这才发现四周众人视线不知为何都聚焦到了两人身上, 大多面露诧异。
曲清无视这些视线,将小龙崽从自己身上抱开,妥善安置在身旁的座椅上, 这才淡声对主座的寨主说道:家中小辈贪玩, 寨主见谅。
寨主从曲清将明栩拥入怀中便一直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听见这话,有些惊诧的笑起来, 我刚刚还以为老师见着美人难得动了心,原来是小辈啊。
说罢,客气的对明栩侧侧手,既是曲老师的小辈,那也便是我们落木寨的贵客, 有何想吃想喝的但请吩咐下人。
这话说的客气, 明栩只能笑着点点头应下。
本来她还想借着这个舞女的身份找机会接近寨主进一步考察一番,如今被曲清打破也只得将计就计, 以曲清小辈的身份在此先坐下了。
这宴会款待的吃食做的很是精致, 明栩向来秉承绝不委屈自己的原则,便先将满肚子疑问抛开, 对着满桌子鱼肉大快朵颐。
曲清倒没怎么动筷子,她只等着小龙崽吃完主菜,才细心的将她不乐意动手剥的葡萄龙眼一颗颗剥干净投送进小龙崽面前的瓜果盆内。
这一坐便将近做了小两个时辰,一直等到城内的庙会结束登月台上的宴会才跟着结束。
曲清拒绝了寨主要替小龙崽安排屋子的建议, 一路慢悠悠的牵着小龙崽回了自己在这城主府的院子。
明栩眼见着通向曲清院子的曲径无人,在两人身周施了个能跟着走的小结界免得两人交谈被窃听,便开口问道:鬼君怎会在人界?
曲清淡声答道:鬼界算出梁渠兽可能在此处,既然梁渠兽残魂是从鬼界脱逃,作为鬼界之主我自然是得前来处理的。
小龙崽扬眉,反手拽住曲清的衣袖:说实话,你也会用官话来搪塞我了?
曲清抿了抿唇,在小龙崽玲珑剔透的眸子注视下,过了半天才缓缓开口:就是实话,我和你爹就是这么说才过来的。
曲清曾签订过协议,不得插手鬼界之外的任何事宜,可若她有正当理由,又是为天地助天界一臂之力,天帝帝后自然是不会阻拦,特别的,本次任务还有未来帝君,面对的梁渠兽又不知深浅,曲清名义上还担着小龙崽老师的名头,放曲清在侧也算保障了。
至于曲清为何要来自然也是因为担心小龙崽打不过梁渠兽,又想她想的紧,于是提前到人界等她。
可天上一天,人间一年,明栩来人间路远花了不少时辰,人间更是一晃两月已过。
这两月曲清率先在此探查一番,同样发现这王朝根子已经彻底坏了,于是寻到她觉得未来可以还此间太平的人,并提前寻了个军师的职务潜伏在落木寨,就等着小坏龙上门。
因为她相信,小龙崽看到此间状况后,定会同她做出同样的选择。
曲清没有将原因全部说完,明栩却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心底不经意升起抹甜,又被她压下去。
两人后面那段路,明栩开始细细问起曲清这两个月来所了解的情况,一边问一边在脑海里修改未来的计划。
直到两人进了曲清的院子。
这是间一进的小院子,院前的空地上有颗巨大的梨花树,下头布置着一张雅致的小几和两个坐垫。
明栩刚刚看清此方布局,眼前却突然一花,转瞬便被曲清半抵到了门板上。
小殿下,我们该算算账了,曲清眸光半垂,死死的锁定着小龙崽。
从她出现开始,她就忍很久了。
如今终于到了能好好算账的地方。
该算的账有许多。
比如故意撩拨完她就跑,留曲清一个人辗转难眠。
再比如穿成现在这般模样去当众跳舞,看的别人眼珠子都快粘到她身上,醋的曲清当时只想将这小坏崽藏起来狠狠教训。
明栩想起自己做的事,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看曲清,就差将心虚摆在脸上。
曲清抬手将小龙崽的脸掰正,令她看着自己,小殿下,您看看我。
明栩被迫撞进曲清幽深的眸光中动弹不得,忍不住揪着她的衣袖撒娇,看你看你看你,别找我算账了好不好。
说着说着,在鬼界欺负人的那股小性子又上来了,小龙崽理直气壮起来:我亲你是因为你不来亲我,亲完就跑是因为我有事要回天宫,今天穿成这样我也不知道你在这啊,你怎么能怪我?
曲清听着她的歪理,眉头一皱,所以假如我不在你就可以堂而皇之的穿成这样了?
明栩面不改色的改口,说错了,我今天穿成这样是因为那些舞女只有一身这样的衣服。
曲清闻言眉头松了些。
明栩见状连忙转移话题,还挑了个能找曲清错处的,刚刚你与我亲密,宴会上的人为何如此惊诧?你是不是平日里又吓人了?
惊诧都是明栩往好了说,那些人目光各异,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了,又一副不敢讨论的模样,左扫一眼右扫一眼,看上去就小心翼翼的。
不料曲清闻言却眸光微闪,她慢慢说:因为前段时间有几个女人半夜出现在我床上被我丢出去了。
说罢看一眼小龙崽的脸色,等了好久才忍不住问一句:你不气吗?
明栩怔愣了瞬,正思考着她这个回答与问题有何相干,又立马反应过来曲清什么意思,小龙崽强忍着笑,看她的模样忍不住故意逗逗她,一脸困惑道:为什么要生气?
面对小龙崽困惑的神情,曲清抿了抿唇,淡声强调:我衣服都差点脱了,却发现床上躺着没穿衣服的女人。
小龙崽在心里憋笑,抬手拍拍曲清的肩,认真分析起来,后来你不是把人扔出去了吗?你别气了,无论在何处,位高权重的人都不缺仰慕者,这块风气开放热情,女子喜爱谁便来投怀送抱大胆追求很正常,只要你坚守住底线就行。
我气?曲清听的眸子幽深,她向前走一步,将明栩困在自己和墙壁之间,细细端详了会她飞扬的眉眼,低声说道:你明明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对不对?
明栩装傻充愣,眨眨眼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啊?
曲清沉默一瞬,小坏崽这副死不承认看她笑话的模样实在气人,尤其是那几乎快压不住笑意的唇角,氤氲着点点笑意又似乎怕被发现立马咬住些唇边,嫣红饱满的唇立时便泛起一点白,又立马复原。
明栩被曲清盯着,那唇畔的笑意更掩盖不住,她怕露了笑便妄图弯身从曲清和墙壁间钻出去。
可刚一有动作便被曲清用手挡住。
曲清握住她的手腕禁锢在头顶,猝不及防的低头吻了吻她的唇,蜻蜓点水,只两相碰上一碰便分开。
这回是我主动吻小殿下了,曲清慢条斯理道:这回给小殿下三个数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