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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大戏起锣后造势的鼓点:
“回令公,千真万确。”
——周泰真的死了!
步练师如遭雷击,头晕目眩, 跌坐回了椅子上。
陆从庸偏头看着步练师,都说灯下看美人,愈添三分颜色。红烛烧灼,灯花哔剥, 步练师面色惨淡,恍若白瓷,颤动的睫翼像是将死的蝴蝶。
她呼吸不稳,胸膛起伏。莹莹的眼泪漫出步练师的眼眶, 一颗一颗地坠在她绞在一起的手指上。
陆从庸眸光一动。
万岁爷确实是慧眼识人。
要陆从庸看来, 这满朝文武之中, 最忠诚真心的,就属步练师了。说得更过分一点, 步练师对周泰的拳拳相报之心,甚至能比过秦王府和吴王府的那两位王爷。
周泰有没有养出好儿子, 陆从庸尚且不能定论;但周泰确实养出了一个好女儿,在这暗潮汹涌的权力旋涡里, 依然在为死去的天子流泪。
她值得影不留的尊敬, 也值得陆从庸的善意。
……
步练师撑着额角,心绪起伏,哽咽难言。
她自幼失怙,既无父母, 也无兄长,祖父也是早早离世。步练师童年里,大部分的情感空缺,都是由周泰来弥补的。
她对周泰的感情,既有君臣之礼,更有反哺之情。
步练师垂下娑婆的泪眼,摊开自己素白的掌心。这是女人的手,掌身单薄,五指纤细,这更是权臣的手,拿得起大权,握得住国命。
当它还属于一个小小女孩的时候,是周泰稳稳地握住了它。年幼的步练师,被天子带进了大明宫,从此那个深宅里的曙后星孤,站在了权力的金字塔顶端,俯瞰着全天下的风云。
君父,君父。
——周泰于她,既是君,也是父。
步练师恍惚着想起,吴江水患之后,她重回上京。在那紫宸殿内,周泰垂眼望着她,是如何老泪纵横,是如何喜极而泣。
她难道不知道,周泰的性格何其凉薄,何其残暴,何其不仁?
她难道不知道,周泰做了多少恶,造了多少孽?
她难道不知道,步九峦之死,周泰难辞其咎?
但是……
步练师紧紧地捂住嘴,无声地痛哭起来。
……周泰也是她的养父,也是她的老师,也是她的引路人。
因为在那多年以前,就是这样一位罪孽深重的天子,身穿着血迹未干的龙袍,向着年纪浅幼的步练师伸出手来:
“你够勇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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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够勇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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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敢不敢,与朕一同,去天下最阴暗、最血腥、最无耻的地方?
步练师亦步亦趋地,进入了大朔朝堂。
——你敢不敢,与朕一同,站在天下最寂寞、最寒冷、最孤独的地方?
步练师小小年纪,便站上了权力巅顶。
一同。一同。一同。
你我君臣一心,父女一命。怎么到头来,是你先走了?
三十九岁的大朔重臣步练师,双手掩面,咽若孩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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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七年冬,永安帝周泰驾崩,谥号为“武”。
威强睿德曰武。
克定祸乱曰武。
夸志多穷曰武。
周泰这一生,崎岖坎坷,光辉瑰丽;血雾漫漫,白骨累累。多少年的壮哉风云,多少年的悲喜往事,都缩在史官寥寥数笔里,皆由青史后人评。
国丧之下,大地之上,大江大河涛声汹涌,东流而去。
十载悲欢如梦,抚掌惊呼相语,往事尽飞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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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臣卷三:杀主灭宇京·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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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练师愕然道:“什么?”
“回令公,此乃陛下口谕。”
传令之人鬓角秋白,两鬓皆霜,正是周泰御前的老太监:“陛下吩咐奴才,若是由不测之阴,便由令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