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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天,万里无云。
太阳底下无新事。古往今来千余载,多得是这样的风景;只不过这一次, 被载入了大朔史册而已。
这滚滚前进的巨阔车轮,又碾过了一缕文质彬彬的魂灵——
黄钟毁弃,瓦釜雷鸣!
谗人高张,贤士无名!
——吁嗟默默兮, 谁知吾之廉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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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步练师愤愤然拂袖,茶盏被扫去桌下,砰然一声摔了个粉碎:
“——杖责戚岱?!”
“戚岱可是翰林大儒,律法巨擘!我们现在用的大朔律, 八成都是他带人修订的!”步练师勃然大怒, 气鸣自促, “不过一众阉人耳,胆敢廷杖讯戚公?”
为什么不经过三省?!
到底是谁给的胆子, 到底是谁给的权力?!!
薄将山的声音还是慢悠悠的。他汉话学得太晚,以至于慢声说话时, 总是有股漠北的寒凉:
“自然是皇上。”
——周泰!
步练师通身一震,转过头来, 等他下文:
你想说什么?
薄将山脸上倒没什么表情, 低头重新替她斟了一杯茶,推到步练师手边去:“‘云,龙之所能使为灵也。若龙之灵,则非云之所能使为灵也’。”
龙为君, 云为臣。臣子的本事,是皇上赋予的;但皇上的本事,却不是臣子赋予的!
杖毙戚岱,敲震三省,只不过是绕开一个工具,惩罚另一个工具而已。
步练师怒道:“‘然龙弗得云,无以神其灵矣’!”
三省六部,九寺五监,乃是我大朔朝的运转之核心!
皇上可万万离不开朝臣,他怎敢如此率性妄为,草菅人命,置律法为弃履?
薄将山淡然地看着她,脸上呈出异样的凉薄来:
“‘其所凭依,乃其所自为也’。”
——薇容,这官制,是皇上创造的。
他能创造三省六部九寺五监,他就能毁灭三省六部九寺五监。
这活和死的标准,这生和灭的量度,便是手里的工具是否听话。
周泰之所以杖毙戚岱,不是他昏庸无能,也不是他受人蒙骗。这是杀鸡儆猴,这是敲山震虎,周泰感觉到了手里这把好刀的反噬,正在掣肘他的皇权帝业!
周泰究竟是什么样的逼人,步练师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周泰看三省六部不爽已久,步练师也不是第一天察觉。
只是:
为什么偏偏挑在这个时候?
眼下民怨沸腾,流言泼天,“科举舞弊”的说法从江湖漫向庙堂。周泰不但不明察此事,反而搅乱这滩浑水,杖毙了清白无辜的戚岱——
这是在干什么?
“……”薄将山眯缝着眼睛,定定地看着她,突然笑了起来,“薇容,我们睡了多久了?”
步练师一赧,恼羞成怒:“问这个做什么?”
薄将山双肘撑着扶手,他的手指修长凛冽,交叉起来抵着下颚时,格外吸引人的目光。
他似笑非笑地:
“你我庙堂相争多年,你到底是多聪明的一个人,我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你没必要在我面前装傻,来试探我的态度。”
“我们都有窈窈了,你怎么还把我当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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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将山此言非虚。步练师站在权力巅顶多年,官场风云在她脚下变幻来去,什么花把式没见过?
她冷眼觑了多年,还真不至于看不明白,这次科考一案,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次春榜一事,看似暴露的是,大朔南北教育不平衡的问题。北方为了抵御外侮,常年动乱戒严,武强文弱、教育匮乏,以至于每年春榜南多北少,而这次就是最极端的状况:
北方一人未中,全系南方士人。
言正和戚岱,何其清白无辜!而周泰绕开三省,直接杖毙戚岱,一来是和稀泥,平民愤;二来是敲震相权,巩固皇威!
——能想透这层的,不蠢也不聪明,只能说是个正常人。
以上分析,只能说是粗浅表象;它是原因,但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