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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眸光微沉,一双眼宛若暗夜中的黑暗,海中暗流涌动,又似乎有骇人的海兽在其中甩动着庞大的尾鳍。
“贺家......”
两字被吐出, 不轻不重的砸在寂静无声的庭院中。
暗卫噤若寒蝉。
任何一位上位者都不会高兴自己的行踪被窥探,这是禁区,一旦踏入便会拨动他们那根敏感的神经。
沉思片刻,谢沉绛对暗卫道:“让贺家里的暗桩多留意贺从霜,我倒要看看,她想做什么。”
贺从霜跟着他,是好奇他的动向,还是对颜茵的回归感到诧异?
如若是后者,莫不是贺从霜参与了那种肮脏事?
但一转念,谢沉绛又觉得这个猜想不成立。颜茵外出时带着毡帽与面纱,且面上又生了红斑,旁人如何会认得她。
暗卫领命下去。
谢沉绛又在庭院里站了片刻,这才迈步进了屋子。
屋里氤氲着一股浅淡的香气,与市面上所有的香都不一样,似乎是花香与香料的混合,沁人心脾。
谢沉绛吸了一口气,方才生出的烦躁逐渐隐去。
缓步入内,男人并不意外在榻上瞧见一道娇小的身影,她午睡后不安分,将被子卷起抱在怀中,一只雪白的小脚丫压在被上,睡姿有些蜷缩着。
谢沉绛平日事忙,时常天未明就起了,或读书、或学习兵法与国策,他是没有午睡习惯的。
但不知为何,此时谢沉绛忽然生出了些倦意。
既是困了,谢沉绛选择从心一回。
男人放轻了脚步朝床榻走去,把睡在正中央的女孩儿往里推了推。
她睡得熟,被推到里侧也仅是眼睫颤了颤,并未醒来。
脱了鞋袜,谢沉绛上榻。在浅香的缭绕中,男人缓缓入睡。
他做梦了。
跟普通的梦境不同,这次谢沉绛很清楚自己在做梦。
他想,大抵梦境又与未来有关。
他看见了不久前自己才到过的皇宫,皇宫四处里竟然挂着白绫,宫人一律退下了鲜艳的宫装。
能让皇宫完完全全更换这等装饰的,只能是......当今圣上驾崩。
这个认知让谢沉绛当即看向周围,只见天上飘着细绒一般的雪,将宫廷四处铺上了一层浅淡的白。
他瞧见“自己”在宫中漫无目的的行走着,不知不觉竟走到了掖庭。
行至拐角处时,听到一段对话声,说话人声音尖细又带了点清脆,明显是宫里年纪不大的小太监。
“皇上去得急,很多事都没安排好,如今东宫还空着呢,看来两位殿下有的争了。”
“我觉得七殿下的胜算会大些,毕竟皇上是在洪贵妃的宫里摔倒的,当夜就驾崩了。遥想两个多月前,皇上的身体多硬朗啊,去猎场还能亲手射下一头雄鹿。而三殿下作为洪贵妃的亲子,定然会被洪贵妃连累......”
他看见失魂落魄的“自己”不慎踩到了地上的枯枝。
枯枝折断,发出咔嚓的一声微响,吓得那边两个正在说话的小太监连忙扭过头来。
画面到这里,如同被烈焰焚烧的宣纸般迅速崩溃褪色。
一幅新的画面出现在眼前,然后逐渐被赋予生机。
谢沉绛看见“自己”穿着一身素镐,正与一众朝臣一同跪在宫内的汉白玉石阶前,听从一位老臣宣旨。
“......睿亲王皇三子谢高阳,文韬武略,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1]
谢沉绛目光一缩,错愕抬头,只见那手拿遗诏的老臣表情如旧。
谢沉绛认得念遗诏的这人。
这是一位中立的、平日绝不会在朝中轻易发表意见的两朝元老,倘若算上如今,那就是三朝元老了。
遗诏不知不觉已被念完,与他一同跪在汉白玉石阶上的谢高阳率先高声道:“儿臣,领旨!”
谢沉绛分明看见,那位两朝元老与谢高阳的目光相碰后,露出一丝别有意味的笑容。
梦境陡然破碎,谢沉绛气喘吁吁地睁开眼。
浅淡的香气在烦中氤氲着,仿佛化作了一只无形的大掌,落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