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嫁咸鱼 第95节
江醒笑道:“原来你还记得。”
他记得,他当然记得。那一日,他没有和江醒完成这个约会,他以为日后还有很多机会,他以为时间还有很多……他真的这么以为。
“等你回来,”林清羽自欺欺人地固执着,“等你从西北回来,我什么都不管了。我要把你关起来,时时刻刻看着你,你哪都去不了,一日十二个时辰只能和我在一起。”
江醒偏过头,阖了阖眼,再看向林清羽时依旧带着笑:“好啊。不过,宝贝还是先想想,这一夜,你想做什么?”
林清羽埋首在他胸口,没有应声。
江醒不问了。若能静静地相拥一夜,也是好的。
不知过了多久,林清羽推开了他,指着他衣服上的一处问:“这是何物?”
“嗯……?”江醒低头看了看胸口,“这是学校的校徽。我这一身是校服。”
“这个校服,怎么脱?”
江醒一愣:“清羽……?”
林清羽定定道:“我想,再邀请你一次。”
江醒内心震颤到说不出话来。
“别再拒绝我了。”林清羽嗓音轻颤,“江醒。”
下一刻,林清羽的视野晃了晃。衣着单薄的少年横抱着他,大步朝床边走去。
被少年放到床上时,他才想起来勤政殿大殿是没有床的。江醒解释道:“这是梦啊宝贝。梦里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
林清羽根本没心思去想这些,他主动凑近,在江醒的嘴角落下一个吻。
这一吻,像是打开了少年体内的某个开关。他深深陷在床铺里,唇齿交缠之间,发簪也被取了下来,长发散落一枕。
若江醒还是顾扶洲,此时他们的青丝应会缠绕在一次。可现在江醒是短发的,低头吻他时,额前的发梢微微挡住了他的眼睛。
江醒本人的舌头一点都不小。
林清羽身上穿着繁重的官服,一层又一层。他抬起手,轻抚少年的短发,漫宽的衣袖滑落,露出两条白皙清瘦的手臂。
在梦里,他不会觉得冷。
官服被退下,林清羽却对江醒的衣服无能为力。江醒手把手地教他怎么脱,末了问他:“是不是很方便,比大瑜的衣服方便多了。”
林清羽轻轻点头,问:“你……会吗?”
江醒一笑:“你猜。”
梦境之中,夜色深沉,烛影摇红。
床边悬挂的轻纱珠帘被一只手无助地抓着。忽然,那只手不堪承受地一用力,骨节抓白,珠帘皆被扯落,玉珠飞溅,滴答之声在空旷的大殿内回响。
林清羽闭着眼咬牙,控制不住地再次落下泪来。
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其他。
“别哭了,宝贝。”江醒嗓音低沉,“你一直哭,会让我怀疑我自己的技术,然后萎掉的。”
“骗人。它明明……明明这么有精神。”
江醒笑着:“这都被你发现了。”
林清羽想睁开眼睛,眼睛却被一只手挡住。“别看我,”江醒微喘着道,“我要害羞了。”
林清羽几乎快喘不过气来,努力弯了弯唇,道:“你在我身体里,我能感觉到。”
江醒呼吸一窒,没有再说话,只是抓着林清羽的双手,让它们攀住自己的肩背。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响贪欢。
而无尽的温柔过后,只是梦境的坍塌,又还能留下些什么。
平息过后,江醒趴在他肩头,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对不起。”
林清羽感觉到肩上的湿润,眼中流露出一丝欢愉过后的茫然。
江醒……哭了?
这人,不让他哭,自己却哭了。
“清羽,对不起。”江醒抱着他,像个拼命努力却仍然什么都做不好的孩子,委屈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对不起……”
林清羽问他:“为什么要哭?”
做了最亲密的事情,为什么还会哭得这么绝望?
他想推开少年,去看一看少年哭的样子,可是他太累了,他推不动,只能感觉到少年的眼泪源源不断地流出,将他的长发都弄湿了。
等江醒哭够了,才从他身上起来。除了红着眼眶,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他不放心地问林清羽:“我还是帅的吗?”
林清羽莞尔:“嗯。”
江醒笑了,从身后抱着他:“要不要睡一会儿?”
林清羽立刻道:“不要。”
江醒就陪着他,在他耳边温柔地说着情话。直到天边出现一丝亮光,江醒朝窗外看去:“时间好像差不多了。”
林清羽身体陡然僵住。
江醒轻叹:“这一夜,过得真快啊。”
林清羽意识到了什么,刻意忽略的事实重新袭来,残忍地折磨着他。“不要。”他紧紧地抱着少年,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江醒,不要……不要又丢下我一个……”
江醒摸了摸他的头发:“清羽,这只是一个梦。”
“不是的……不是。”林清羽双眼大睁,眸子里盛满水汽,沉静的面具被撕下,露出失控的疯态,“你又在骗我。江醒,你还要骗我几次?”
少年的轮廓渐渐变得模糊:“最后一次了,清羽。”
最后……?要到最后了么。不,他要留在这里,和江醒一起留在这里。
江醒答应了他的。
他答应了他的啊!
“……江醒!”
林清羽从梦中惊醒。天色初亮,勤政殿除了他,再无他人。
他独自坐在桌前,桌案上堆放着奏本,一旁的烛火早已燃尽。
林清羽静坐着,脸上是一种空洞的茫然。他记得江醒说的每句话,记得江醒的每一个动作,却唯独记不起来江醒的样子。
林清羽缓缓合上眼,一滴清泪,砸在从西北送来的,最后一封奏本上。
同一时刻,离勤政殿相距不远的兴庆宫内,熟睡中的萧璃没有任何预兆地,猛地睁开了眼睛。
第102章
摇曳的红烛,萦绕的墨香,朦胧的轻纱,和几乎哭了一个晚上的林清羽……全都消失了。可身体上,却残留着梦中的感觉。他好像仍然被林清羽紧紧抱着,林清羽在求他,求他不要走;还在骂他,质问他为什么又要骗他。
片刻的失神后,江醒霍地坐起身,低头看着自己胸膛的位置,颤颤地抬起手,覆了上去。
他的心脏急促而有力地跳动着,一下又一下,没有身重剧毒的狼狈,也没有万箭穿心的痛苦。
他没死,他还活着。和前两次不同,他的新身体没有任何的异样,甚至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归属感。就好像……好像回到了他自己的身体里一样。
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有极短的一瞬间。江醒来不及想他又一次死而复生的原因,赤着脚下了床,打量起周围的一切。
求求了,一定要是大瑜,一定要是有林清羽的那个世界。求你了。
一个可怖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如果不是呢?如果不是,他再去死一次,是不是还有回去的可能?
床榻旁打着瞌睡的太监,玲珑的宫灯,柔软的地毯,刻着九爪龙纹的房柱,悬挂着的黑金色龙袍——他认识这身龙袍,只有大瑜皇帝的龙袍是这样的黑金色。
江醒四肢似乎麻木了。此刻之前,他绝对不敢想象自己有一天会有如此强烈的,失而复得的情感。
他穿成萧玠了。
无所谓,穿成谁都行,只要他还在这里。
江醒下意识地抬起手,挡住自己的眼睛。眼泪从他指缝中溢出,他想擦掉眼泪,却越擦越多,连视野中都出现了模糊的重影,让他不禁怀疑这具新身体能不能支撑住这么强烈的情感。
不可能撑得住,正常人都撑不住。
操,哪有这么折腾人的。他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他以为再也见不到林清羽,他……他还睡了林清羽。林清羽一直在哭啊,妈的。
现在不是腿麻的时候,他必须回到林清羽身边,以最快的速度回去,林清羽还在等他。
梦里的林清羽是在皇宫里的勤政殿,他目前所在的地方应该是萧玠的寝宫,两地相隔并不远。
江醒冲出寝殿时,只穿了一件贴身的寝衣,寒风刺骨,脚踩在冰冷的台阶上,他竟然一点都感觉不到冷。
一个宫女迎面走来,他来不及停下,也不想停下。
快到皇上起床的时辰了,秀娇嬷嬷端着热水,准备去伺候皇上晨起。她还没来得及踏入寝殿,就看到皇上从里头冲了出去,脸上不再是平常空洞麻木的表情,而是一种迫不及待的急切。寻常人就是求生逃命,也不会像他这般着急。
秀娇嬷嬷整个人都呆住了。等小皇帝即将从她身旁飞掠过时,她才反应过来:“皇、皇上?!来人,快来人啊!皇上好、好像疯了!”
她这么一喊,兴庆宫所有当值的宫女,太监和禁卫从四面八方蹿了出来。江醒被几个禁卫挡住去路,他张了张嘴,想让他们滚,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又试了试,还是无法出声。
……萧玠什么时候成哑巴了?
“皇上!”秀娇嬷嬷端着水盆赶了过来,看到江醒冻得发红的双足,急道,“您怎么自己跑出来了?!”
她照顾皇上许久,深知皇上虽然心智不全,却是个听话的孩子。他做什么事都异常迟钝,根本不可能跑得那么快。
余光瞟见水面上自己的倒影,江醒心跳几乎又要停住了。
这不是萧玠的脸。这似乎……似乎是他自己的脸。
倒影中的少年长发散落,眼角带着泪痕,和他原本的脸不说一模一样,至少有七八分相似,而那两三分的不像也多是因为发型和过去的习惯。
大瑜的皇帝是萧玠,而他这具身体显然不是萧玠的。
恐惧从冰冷的脚底蔓延至全身。这些宫女太监他一个都没有见过,禁卫的脸也是陌生的。
他到底是谁?
难道,他仍然在大瑜,却不是在林清羽所在的时空?
绝望之中,他终于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怎么了怎么了?皇上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