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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翘!

      也不知过了多久,素问忽觉眼前一阵光亮,眨了眨眼,从沉睡中醒了过来。睁眼看时,只见四周一片黑漆漆的,似乎已是中夜时分,只有不远处一张木桌上燃起一丝亮光,却是一盏铁皮油灯,借着些微灯火,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破木板床上,盖了一叠臭烘烘的被子。她素**结,不由得皱了皱眉,从床上跃了下来。
    推开木门,一线天光射了进来,房中顿时亮了许多。借着清冷的月光,只见四周一片静谧,竟是到了一处不知名的小镇之中。她摇了摇头,正要返回屋中,却听一个清脆的声音叫道:
    “姊姊,你起来啦?”
    素问回过头来,只见月光下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女挎了竹篓,正笑盈盈的望着自己。她见了那名少女,微笑着点了点头。那少女走上前来,一把挽住了她的手臂,笑道:“姊姊,我叫连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素问淡淡一笑,说道:“我叫素问,就是灵柩,素问的那个素问。”
    连翘闻言一怔,随即笑道:“那可就瞧了,我叫连翘,那可是《神农本草经》里的药名,想不到姊姊的来头更大,居然还是一本医书呢!”素问听出她言语中的打趣之意,淡淡一笑,并不接口,过了片刻,才道:“对了连翘,你看到过我的同伴么?”连翘摇头道:“没有啊!我看见你的时候,就只有你一个人呢!”素问惊道:“一个人?这怎么可能?你会不会是弄错了?要不...要不你带我去找找?”
    连翘见了她的焦急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吟吟的道:“姊姊我骗你的呢,我前天看到你们的时候,的确还看到了一个大哥哥,他又瘦又高,长得很俊,是么?”素问忙道:“是,是!他在哪里?”连翘抿嘴一笑,说道:“姊姊,他如今可不在这里,正在村东头王二愣子....不,是王二叔,王二叔家里歇着呢,你伤势还没恢复,过几日再去见他吧?”素问摇头道:“不,我这就去找他,他伤得怎么样了?”说着举步便行。
    连翘见状,赶忙一把拉住,急道:“好姊姊,你如今伤势可重者呢,一不小心只怕还得没命,你在这里好好歇着,我去帮你看看,成不成?”素问点头道:“如此便多谢你了。”连翘摆了摆手,说道:“两条性命也救下来了,还在乎多跑一趟么?好姊姊你告诉我,那大哥哥是不是你的心上人?”素问脸上一红,半晌不语。连翘微微一笑,径自去了。
    素问回到房中,只觉脑中兀自昏昏沉沉,索性躺回床上。然而一闭上眼,便是天都派遭人灭门的惨状,哪里还睡得着?
    等候许久,连翘方才回转。她走入房中,将竹篓放在桌上,微笑道:“姊姊,好教你得知,你的心上人伤势已经大致稳定,如今正睡着呢!”素问一听,赶忙捉住她的手臂,急道:“此话当真?他...他伤得怎么样了?”
    连翘闻言一笑,随即换上了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闷闷的道:“姊姊,你弄痛我啦,先放开我再说。”素问一听,脸上微微一红,缓缓松开了手。连翘一脱束缚,登时向后退出数步,甩了甩被弄痛的手臂,咕哝道:“姊姊,看你瘦瘦弱弱的,身上又受了重伤,怎么还有这么大的力气?难道你是习武之人?”素问随口答道:“是,是,我是习武之人,刚才弄痛你了,可真不好意思。”说着福了福身。
    连翘咧嘴一笑,说道:“些许小事,又算得了什么?再说你又不是故意的。”她说到此处,偷偷瞧了瞧苏文娜脸色,这才收起笑容,一本正经的道:“至于那位大哥哥么,说起来也真奇怪...”素问忙道:“有什么奇怪?”
    连翘道:“前天我发现你们的时候,只见那大哥哥全身骨头差不多都断了,却还把你牢牢抱在怀里,可是你只是受了些震动,比他的伤势可要轻得多啦。那时我回村叫人把你们救了回来,大家都说大哥哥受伤太重,肯定活不了了,可是只过了一天,他就能睁眼说话,比你醒的还快呢!”素问一听,这才缓缓吁了口气,点头道:“是啊,是很奇怪。”
    “可不是么?”
    连翘扳着手指,说道:“那天晚上,正是王二叔看着他,听说他在昏迷之时,一直叫着你的名字,又说什么昆仑,什么师姊的,可真叫人摸不着头脑。对了姊姊,你知道昆仑是什么地方么?”素问沉吟片刻,说道:“昆仑,那是一个很遥远的地方,除非修道之人,否则一辈子也到不了那里。”
    “修道人是什么人?”连翘侧过脑袋,一脸好奇的道。
    “修道人就是...”
    素问说到此处,摇了摇头,改口道:“总之只要知道,修道人很厉害,那便成了,我说多了你也听不大懂。”连翘闻言,轻轻哼了一声,不悦的道:“哼,姊姊欺负人呢,修道人就是纳西飞来飞去,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是吧?”素问淡然一笑,点头道:“那也算修道人的一种罢。”
    “修道人的一种?”
    连翘咬了咬嘴唇,拍手道:“是了,我知道了,大哥哥是修道人,所以他受伤虽重,却不会死,姊姊,你也是修道人么?”素问道:“是的。”连翘一听大喜,拍手道:“好啊,好啊,好姊姊,你变几手法术给我瞧瞧,成不成?”素问见她神色殷切,不便拒绝,点头道:“好,你看着。”说着把手一扬,房中那只破烂木桌顿时一层金光,只一瞬,便成了一只黄金桌子。连翘一见,越发喜欢,抓住她的手臂连连摇晃,央求道:“好姊姊,你教我修道人的本事,好不好?”素问摇了摇头。
    连翘撅起小嘴,气鼓鼓的道:“怎么,你嫌我太笨,怕我学不会么?”
    “不是。”
    素问叹了口气,说道:“连翘,你要学修道人的本事,自家便要先入了道门。且不说天下道门,规矩俱都森严无比,光是你父母那一关,只怕就难过得很。”连翘一听,缓缓放手,低声道:“我没有父母。”素问闻言一惊,问道:“怎么,他们都...”
    连翘眼圈儿一红,道:“我妈妈嫌我爹爹太穷,几年前就跟着一个有钱的胖子跑了,我九岁年前,我爹爹上山采药,被毒蛇咬死了,我从小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素问听了,心中怜惜之念大起,柔声道:“好妹子,你别难过,告诉姊姊,你爹妈走后,是谁照顾你的?”
    “是大家。”
    连翘抬起头来,挺了挺胸脯,自豪的道:“我虽然没了爹妈,却是大家一手养大,镇上的叔叔伯伯,婶婶阿姨,他们都是我的爹娘。”素问抚了抚她的脑门,道:“你虽然没了父母,却有这么多疼爱的长辈,你一旦离开他们,也许就是一辈子不能见面,你舍得么?”
    “我...”
    连翘咬了咬嘴唇,犹犹豫豫的道:“那...那我不入道门,只学一两门法术,可以么?”
    “当然可以。”
    素问点了点头,一伸手,从腰间法宝囊中摸出一只玉镯递了过来,正色道:“连翘,这只玉镯,名为九窍玲珑,不但能辟邪除秽,其中更封印了三九二十七道厉害法术,紧急关头也许可以救你性命,你收下罢!”连翘见了玉镯,摆了摆手,道:“大姊姊,这玉镯太过贵重,连翘不敢收。”素问微微一笑,说道:“纵然聚集天下珍宝,我也不放在眼中,区区一只玉镯,又当得什么?你且收下,我还有话说。”连翘只得接了。
    素问取出一只玉盒,沉声道:“连翘,这只玉盒之中,藏有一枚‘开窍丹’,什么时候你当真下定决心入我道门,那便服下了它,来昆仑山找我;若是你眷恋红尘,犹豫不决,那便把它扔了,总之不可让别人知道。”连翘应了。
    素问淡淡一笑,道:“好了,今儿我也倦了,就这么着吧。连翘,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睡?”连翘略一迟疑,点头应了声好,仙气被子,与素问挤在了一起。二人躺在床上,一时反而睡不着,于是捡些有的没的,山南海北的侃了起来。素问修行时日虽久,却仍是少女心性,那连翘更是十分活泼,一番言语下来,早已变得十分亲热,比亲姊妹还要热络一些。
    正说之时,连翘忽然叹了口气,幽幽的道:“姊姊,我知道你是有大本事的人,我们镇上,前儿个出了一件怪事,不知道你能不能帮得上忙?”素问忙道:“怪事,有什么怪事?”
    连翘略一思忖,答道:“前儿个晚上,也就是我发现你们那天,天柱山忽然降下一道天雷,一下子把整座大山震塌一半,听说大山北面死伤无数,只有我们南边安然无恙。大家都说,那是山上有妖孽作怪,老天爷震怒,所以把半边大山都震塌了,以示惩戒。昨儿一天,村里就逃了一大半人,除了我们这些老弱妇孺,就只有那些拖家带口,不舍得离开的人家了。”素问一听,顿时大吃一惊,忙道:“把山也打塌了?”
    连翘道:“可不是么?除了老天爷发怒,还有谁能有这样的本事...咦,姊姊,你干嘛发抖?”素问摇了摇头,一张脸霎时间毫无血色。连翘回过头来,急道:“姊姊,你怎么了,身子又不舒服了么?”说着伸手素问额头。
    素问摇了摇头,不动声色的避了开去,低声道:“没有么,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连翘道:“想事情?什么事情把你吓成这样?你是说昨天的那道天雷么?”
    “不,那不是天雷。”
    素问吸了口气,正色道:“连翘,你们村子只怕有**烦了!”连翘奇道:“什么麻烦?”
    素问哼了一声,冷冷的道:“傻丫头,你真的以为,昨天震塌大山的是天雷么?”连翘一听,心中也只不妙,忙道:“不是天雷,那又是什么?”
    素问摇了摇头,眼中忽然露出一丝惊恐之色:“那虽然不是天雷,却也和天雷差不多了,傻丫头,那是元神高手斗法时留下的痕迹哪!”连翘道:“元神高手?那又是什么?”素问苦笑一声,道:“在元神高手眼中,我们这些人便和蝼蚁没什么分别。只要有一位元神高人出手,咱们这些人全都活不了!”
    “有这么厉害么?”
    连翘撇了撇嘴,不屑的道:“咱们镇上可有好几千人呢,他怎么可能一下子把我们全部杀掉?除非他是神仙?”
    “对,和我们一比,他就是神仙。”
    素问点了点头,缓缓的说道:“你快些召集大家,咱们连夜就走!”连翘道:“不,我们都不会走,这里是我们的家,就算死,我们也不离开。”素问急道: “傻丫头,你不要命了么?”
    “不,我们不走,你们走。”
    连翘摇了摇头,说道:“大姊姊,如果我猜的不错,你口里的那位元神高人,是冲着你们来的吧?”素问见瞒不过,只得点头。
    连翘道:“这就对了。我们镇上几千人,个个都是不懂半点法术的凡人,若是这么多人一同上路,定然惹人起疑,倒不如你们连夜离开,远走高飞,到时他找不到人,自然不会为难我们。大姊姊,你说是不是?”
    “是!”素问叹了口气,答道。
    连翘道:“既然如此,我这便待你去见大哥哥,你们改装一番,连夜上路,也许能避过他的耳目。”素问道:“好,我这就去。”
    当下二人披衣起床,往那少年的住处行去。等到了地头,早有一个四十来岁年纪,长相憨厚的乡下汉子迎了出来。三人计较一番,将素问与那少年改换了行头,送入了一辆驴车之中。王二愣子便充了车夫。
    次日一早,二人离了镇子,又在市集雇了一辆马车,一路往西行去。素问坐在车中,望着自家夫婿,低声道:“大哥,你说这次咱们能安全回到昆仑么?”那少年道:“不知道,先看着吧。”素问叹了口气,道:“我心里也没底呢。要是回到了昆仑,咱们自然不用害怕,就怕那苦竹长老回头不见了我们,一路追查下来,那就...”
    一言未毕,双手便被两只温暖的手掌裹了起来,接着只听那少年说道:“妹子,无论是死是活,咱们都不分开。”素问嫣然一笑,娇柔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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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知一路行来,竟是风平浪静,沿途连个打劫的也无。眼看这一日到了玉门关,二人方才下了马车,径往关内歇宿。那车夫得了一锭黄澄澄的金子,自然千恩万谢,喜滋滋的去了。
    入得关来,盘查便严密了许多。二人各自捏造了一个假名,一锭锭黄金流水般送将出去,倒也无人前来刁难。次日一早,二人去了集市,想买上几头上好骆驼,以供赶路之用。
    待到了坊市,一股浓烈的喧嚣之意扑面而来。这墟市虽然不比中土繁盛,却也货品繁多,品类极盛,较之西域诸胡,自是要热闹百倍了。一路行来,只见坊市中人头攒动,各色衣衫打扮均有,显然此处各族杂居,比中土另有几分不同。
    行不片刻,便到了马市。此处虽名马市,却是各色牲口俱全,驴骡牛马,一应俱全,光是马群就有数百,每一群至少百余匹,多则数千头。马市西北角上,有一块极大的空地,空地上骡马成群,牛羊遍地,另有数千头骆驼 ,俱是膘肥体壮,神采奕奕。二人一见,急忙赶了过去。
    甫一近前,早有一名管事模样的汉子迎了上来。那汉子虽见二人风尘仆仆,相貌也不过中人之姿,仍是不敢怠慢,一伸手,将二人让到了坐头。
    不一时送上茶来。那管事抱了抱拳,笑容满面的道:“这位客官,你们是打算购买马匹么?我这里有上好的大宛良驹,能日行千里,两头见日!”素问闻言一笑,自不将这等言语放在心上,随口问道:“当家的,你们这里可有上好的骆驼,我要五十头用来赶路!”
    那管事一听,吃了一惊,忙道:“姑娘,这骆驼可不便宜啊,一头骆驼,便是九两银子,若赶长路,还要备齐饮水草料...”素问双眼一瞪,冷冷的道:“怎么,你怕我们出不起钱么?”
    “不是...不是...”
    那管事一听,连忙摆手,赔笑道:“客官误会了。小的是说,这五十头骆驼一起上路,只怕不好管束,若是起了风沙,客官有了什么损失,岂不可惜?”素问哼了一声,将一锭二十两的金元宝往桌上一拍,喝道:“这里是二十两黄金,少说也值得一千两银子,你卖是不卖?”
    那管事尚未接口,便听一个粗豪的声音叫道:
    “二位客官,冒昧问一句,你们一次购买五十头骆驼,不知有何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