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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25)

      本来该是十二个时辰,但我手生,又多了半天。
    谢刃将水囊取出来,又问了一回:你方才还没说呢,喜不喜欢?
    风缱雪点头:嗯。
    谢刃很满意这个回答,打开他腰间的环扣,低头将水囊仔细扣上去。头发有些乱,睫毛上也挂着水,风缱雪便从袖中取出手帕,替他将脸擦干:以后不必如此。
    反正这两天也闲着。谢刃道,雨太大,我们先去山洞避会儿。
    洞里还有璃焕送来的吃食,风缱雪围着火堆替他热,过了一会儿抬头:为何一直看我?
    因为我在想,你怎么一点都不激动。谢刃挪到他身边,整个人往过一靠,你看,我手都烫红了。
    风缱雪瞄了一眼:红莲烈焰出自你的灵脉,被自身所伤,说明你学艺不精。
    谢刃蔫蔫坐直:哦。
    风缱雪取出一瓶药:手给我。
    谢刃抱着胳膊,目视前方:不给,我学艺不精,活该被烫伤。
    风缱雪将他的手硬拽过来,笑道:怎么,还说不得你了?别动。
    他声音很轻,下手也轻,微凉如玉的手指触过掌心,灼伤的痛楚立刻就能减轻不少。谢刃坐得无聊,目光便顺着对方的手往上移,半截小臂又细又白,脸也很白,耳垂很薄,鼻梁挺直,唇色也淡,或许是因为淋了雨的缘故,几乎见不到血色。
    于是谢刃鬼使神差,又想摸一下,但及时回忆起自己先前摸人家的脸,结果被揪住背了一整晚《静心悟道经》的惨痛经历,及时收手。
    风缱雪随口问:你在想什么?
    谢刃答:想《静心悟道经》。
    风缱雪抬头:心里又有什么邪念了?
    谢刃不承认:干嘛非得有邪念才能静心悟道,我只是想复习一下,我现在清心肃静得很。
    风缱雪伸出一根手指,在他心口点了点。
    谢刃莫名其妙的,就很心跳如擂鼓。
    第32章
    雷鸣风雨盖过了心跳声。
    火堆在黑暗里燃烧着,照出洞壁人影成双。
    风缱雪道:你分明就有心事。
    谢刃若无其事地坐直,弄了根棍子拨弄火堆:有心事也不能告诉你。不过放心吧,与除魔斩妖无关,与正道大义也无关,纯粹自己胡思乱想。
    风缱雪便没再问,又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把小玉梳,见对方右手敷着伤药不方便,索性自己坐过去,将他的发带抽开。
    衣物熏香裹着雨露清寒,打得谢刃整个人一僵,脑子也糨糊了:你干嘛?
    风缱雪道:头发蓬乱,衣衫不整,有碍观瞻。
    我没有有碍观瞻。谢刃觉得自己得解释一下,满长策城的婆婆婶婶都夸我好看。
    风缱雪笑,替他将头发仔细弄干:嗯,我知道。
    而且不仅是婆婆婶婶,还有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们,每每都会躲在窗户后偷看,看他白衣佩剑穿过长街,笑起来时,似乎整座城都会变得生动蓬勃,被朝阳映得橙黄发亮。
    试问谁不想嫁一个这么好看的少年郎呢?
    反正长策城里至少五成的姑娘都挺想的。
    风缱雪的动作很慢,他其实不大会做这些事,唯一替别人梳头的经验,便是有一回青霭仙府来了个三四岁的小仙姑,肉嘟嘟的脸蛋可爱极了,所以他就放下手中的琴与酒,去帮忙捆了两个圆圆的小发髻。
    小仙姑坐不住,屁股左拧右拧,梳头的难度不低。而谢刃好像也同样坐不住,三不五时就要抬抬头,滑软的发丝在指间拢了又散,风缱雪不得不压住他:你别动!
    谢刃就真的没再动,坐得如同一根棍子,因为他觉得风缱雪好像整个人都靠在了自己背上,长长的衣袖拂过侧脸,像雪,更像小猫的爪背,有痒痒的触感。
    阿嚏!
    风缱雪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着凉了?
    谢刃面不改色:没有。
    风缱雪将头发整好,坐回他身边:可是你耳朵有些烫。
    谢刃:嗯。
    风缱雪又从乾坤袋里拖出来一条毯子:不然你先将湿衣服脱了。
    谢刃呼吸一滞,他觉得自己今晚可能是中邪,又或者真的在发烧,总之脑子不怎么好用,反应也跟不上思绪,只有心跳如擂鼓,几乎要在胸膛里砸出一个坑。
    多背几遍《静心悟道经》不知道有没有用,但他现在确实一个字都想不起来。
    幸好在这种不上不下的关键时刻,璃焕与墨驰及时赶到,两人是看某人迟迟不回学府,还当他又炼炸了炉子,于是冒雨赶来友情救援。见到狐朋狗友的谢刃如释重负,一手一个勾住就往外跑。璃焕莫名其妙极了:急什么,你就不能等雨小一些?
    不等,我困。
    那你也等等风兄。
    谢刃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
    风缱雪撑着伞,刚从山洞里出来。身后的火堆已经熄灭了,所以他放了一小把雪光流萤,似星辰飘浮空中,照亮了身前的路。
    有些萤火或许是偷懒,懒懒落在风缱雪的衣襟与发间,还有一圈紧紧绕着他飞,走动时被衣摆扫中,便一路咕噜噜滚落在地,变成融融跳舞的粉末。
    雷鸣暴雨风呼啸,按理来说大家都应该很狼狈,但偏偏有人就能干净飘逸地撑着伞发着光,衣袖在撑伞时垂下,雨丝打在雪白裸露的小臂上,在那里留下水痕。谢刃从来没觉得自己眼神如此敏锐过,他不自觉就握紧手里的帕子,想去将那些寒凉擦干,却又挪不动步。
    只有心跳得越来越快。
    璃焕在他面前晃了
    晃手:你发什么呆呢?
    谢刃喉结滚动一下,不自然地摸了把鼻子:没什么,走吧。
    四人是御剑回去的,差不多被雨浇了个透。风缱雪的住处虽没有家具,但浴桶倒是早早就搬了来,趁着他还在泡澡的工夫,谢刃用此生最快的速度洗完了澡,劫匪一般冲进璃焕房中,将他的肩膀一搂:我有件事要问你。
    你有病吧,问事就问事,为什么踩着窗户翻进来,走个门能耽误多久。
    我着急。
    行,那你问。
    结果等了半天,没见谢刃说一个字。
    璃焕怀疑地想,该不会是山里真有什么妖邪,这人好像一整晚都很反常,回来时跑得像有狗在追,现在又跟被鬼卡住嗓子一般。越想越不对劲,他干脆画了张符咒,啪一声贴在对方额上:醒!
    谢刃:滚!
    璃焕一把拖起他:算了,你随我去见竹先生。
    见什么师父,我没事。谢刃挣开,清清嗓子,我就是就是我有一个朋友,想托我问一下你,如果他在看见一个人的时候,突然就心跳加速,气血冲脑,还觉得那个人很好看,哪儿都顺眼,这是什么症状?
    璃焕回答:被山妖施了魅术的症状,怪不得你的行为如此反常,原来是着了这种道!
    谢刃:
    璃焕神情凝重:是什么样的妖精,有没有勾引你做那种事?
    谢刃脑仁疼:没有,不是,我怎么知道,又不是我要问!
    璃焕很配合当事人的心情,便换了种方式:那这妖精有没有同你朋友做那种事?
    没有那种事,但光是一截又白又细的小臂,就足以令血热少年浮想联翩了。谢刃口干舌燥地躺在他榻上,看着璃氏非常素非常寡欲的兰草床顶:如果确定不是山妖,也没有魅术呢?
    那你就是喜欢上人家了呗。璃焕说完又补充,哦对,不是你,你的朋友,谁啊?
    听到喜欢两个字,谢刃如同被火烫,一骨碌坐起来:先走了。
    璃焕看着他风风火火的背影:到底是谁啊?
    谢刃远远抛来一句:没有!
    也可能稍微有一点。
    他回到自己的住处时,风缱雪正靠在床上看书,头发柔软地散着,寝衣是奶色的白,满室淡香。
    你去哪了?
    去找了趟璃焕。
    风缱雪放下书:你在山里守了一夜,今天早点睡。
    谢刃站在桌边,本来不打算上床,想靠着《静心悟道经》消磨一夜,至少能将纷乱的思绪整理清楚,但转念一想,平时自己各种偷奸耍赖不肯看书,这时却主动提出要苦读,确实很像心生邪念后的自省,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床很大,摆两床被子还很宽敞,两人已经这么睡了多日,风缱雪早已习惯,谢刃本来也挺习惯的,可今夜却被山洞里突如其来的心乱扰了神思,他裹着被子看着床帐,一直听到身后的人呼吸平稳,才小心翼翼地转身。
    风缱雪整个人都陷在松软的被子里,睡得很熟。谢刃看了他一会儿,手指鬼使神差在空中画出一只漂亮的红色蝴蝶,蝶翼轻舞盘旋两圈,眼看要落在那柔软的唇上,却被谢刃心慌意乱地凌空一攥,霎时散了个干净。
    他精疲力竭搭住额头,不懂自己方才在想什么,干脆闭起眼睛想《静心悟道经》,哪怕只能零星想起几个字,也算转移了注意力。
    翌日清晨,等风缱雪睡醒时,谢刃已经意气风发地出现在了前院。
    墨驰正在翻书:这么早就来上课,你今天算稀客。
    谢刃挤在他身边:问件事。
    墨驰点头:说。
    先前璃氏请你家修葺兰芳苑,一共用了多少钱?
    没细问,但肯定不会少,据说光是移植花草就用了半年。没办法,那回璃氏要求娶的可是风家最受宠的小女儿,排场哪能小。修葺房屋已经算是小头了,大头在聘礼上,一望无际的大船浩荡南下,每一艘都装满奇珍异宝,压得渭河水位都上涨了半尺高。
    谢刃一阵头晕目眩,牙疼道:这些有钱人怎么都这样,非要找一个家世相当的吗?
    不然呢?世家千金难道要嫁给家徒四壁的乞丐。
    谢刃心塞:也没有到乞丐的程度吧!就普通的人家,有钱有地有丫鬟仆人那种。
    普通人家要娶风氏的小姐墨驰帮着想了一阵,书里倒是有普通人娶到过仙女,具体是这么干的,趁着人家下凡洗澡,将衣服藏了,逼她答应。
    谢刃听得呼吸不畅:这也忒缺德,什么破烂故事。
    墨驰答:牛郎织女啊,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谢刃心想,我知道,但我真是吃饱了撑的,才来找你探讨感情问题。
    于是又去找了璃焕。
    璃焕主动开口:你那位朋友又有新问题了?
    这回不是我的朋友,是我。谢刃坐在他对面,你觉得我什么时候才能扬名立万,天降横财?
    璃焕道:你现在已经够扬名立万了,连长策城里的狗见你都要多叫两声,至于天降横财,我以后可能也会经常思考这个问题,因为我不肯去火焰峰,我叔父已经停了我的月钱,以后八成要靠着你和墨驰养活。
    谢刃爽快答应:养你没问题,但你得先告诉我,你家怎么做到那么有钱的?
    璃焕答曰:祖辈积攒了十几代。
    面对这毫无参考性的答案,谢刃泄气一靠:我看我还是继续许愿,有哪个造币师突然发疯要送我钱吧。
    璃焕纳闷:我看风兄也没逼你还债啊,你最近怎么老在想着要发财?
    谢刃正直回答:因为我品德高尚,人家不催,我也想快些还上。
    若只有几万玉币,我们倒是能一起想想办法,但你一烧就是近百万,要去哪里找。璃焕摇头,所以不如昧起良心继续赖着,品德再高尚也没用,除非能找到传说中的帝君庙。
    什么帝君庙,曜雀帝君吗?庙里藏有多少钱?够不够够不够将渭河的水位压高半尺。
    我哪知道这些细节,只知道修真界一直有传闻,帝君庙现世时,瑚珠似急雨,万株玉树开。
    听起来只需要端着簸箕站在原地,就能接住不少值钱货。
    璃焕很讲义气地保证:若真有那一日,我一定帮你多捞点儿。
    谢刃将书拍在他脸上:行了,你继续学习,我现在不想说话。
    一个藏衣裳,一个要端着筐去接钱,听起来脑子都不大好用,还不如先回去睡一觉,做梦来得比较快。
    风缱雪问:你今天怎么主动来上课了?
    谢刃顿住脚步。
    风缱雪手里拎着一个食盒,笑道:我方才去饭堂,听周婶说你没吃饭,所以带了一点,来侧厅吃。
    谢刃尽量自然地接到手中,关心一句:别烫到,我自己来。
    睡什么觉,不睡了,这辈子都不睡了。
    第33章
    两个馒头三碟小菜,谢刃没吃出任何味道,却在心底打翻了一坛子糖渍山楂。风缱雪坐在旁边,随手闲闲翻着一本书,几朵小花被风吹落,顺着阳光落在杯中与书中,带了一丁点香。
    风缱雪问:在看什么?
    谢刃收回视线,掩饰地说:今日桑道长应该会将落梅生带来,你怎么看,还是同以前一样,觉得不可能是他?
    愿意闭门数日去制造一座无用的微缩城池,这样的炼器师不该被名利所惑。不过我也只是随口一说,具体如何,还是要等竹先生与他仔细谈过。
    既然提到了微缩城池,谢刃就假装很不经意地问:你喜欢那座城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