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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斩的斩,该放的放,该拢络人心赏封地、官职。
与陈映信函往来,共议商物流通,下一盘大棋。
时间,也让她对花侍郎的气烟消了,剩下的是思念和求不得的、不甘。
百事毕,团圆佳节,她终于接出花侍郎。
花侍郎伤得不浅,是她大意了,想小惩他,给了那些贼人机会。
“蔡如,”任寒风吹扑面,不肯关窗,衬着落雪声,她话音分外落漠,“你可知花侍郎其人。”为何他这般犟,无一丝男子温顺。
——蔡如亦是服侍过三帝的老奴,先帝赵思定其侍候少帝,被无上皇用计赶走,强行替换成刘意,赵殊寻回来替换刘意。
“花侍郎啊,”蔡如慨叹,“侍郎、是个没被爱过的男子……”意即,老天、可能也没爱过他,让他一再寥落。
蔡如抹了抹眼角,“他跪求先帝,最后一回抱圣上、喂圣上吃过饭才进冷宫去,从前每年冷宫【见亲】日,他总早早候在红漆宫门边,老刘意说,他、他怎生就冻、饿不死,我说啊,他定是拼着命要活着、他要见圣上……”
……
走近床榻,太医手上捧着碗鸡茸粥,低声说侍郎不肯进食,应是咽苦,心情不佳,无食欲。
花侍郎向来好吃,这炖得糯烂的鸡茸粥,往时他最喜欢了……
她在床榻前圆凳坐下来,看他。
像兜了个圈,他又如初出冷宫时那般瘦削、苍白、虚弱,脸上还多了一道疤,从眼角直达下巴……
她接他出来,却让他过得比在冷宫时更惨。
她机关算尽,包括小小惩戒他,却没算到他身心皆重伤了。
父女俩便这般相对、无言,也无眼神交会。
良久,他抬眼觑她,又放下,眼里怨恨皆有……
万世英主,孝义楷模?她阖上眼。
睁开眼时,眸眶溢满。
女帝应刚强,她说不好为甚倏的、如此悲伤,因蔡如那句【侍郎、是个没被爱过的男子】?还是说及他入冷宫前抱她、喂她吃饭、每年见亲早早在宫门口候着?
还是对自己的不满?她连爹爹都没护好,何以护卫天下臣民?
水流爬过脸颊,痒痒的。
他从没被爱过,那么,如今刺向他的最后一把刀是她拿起的?积累了甚久的情绪,总在脑中飞晃的影像,通通从酸重的眼眶决堤而出:母皇从不宣见她、从不考她功课、别人皆有慈父在旁、因她系母皇怀胎所生所有姐妹自小皆忌恨她……
冷宫红漆门边遥望她的男子,总在她春梦中身下抖颤、轻吟……
既然打开了悲伤的闸口,她与他的悲伤夹杂在一起纷飞。
……
“莫哭,小殊儿,”良久,一弱弱、怯怯、沉哑的声儿,伴着一抖颤的瘦手抚上她的脸,“没事……”
她反握住脸上那只瘦手,急急道:“哪里疼?难受?你没事,是吧?告诉朕,你会好的。”
他看她,点头,她没在他眼里再寻着怨恨,倒见着欣急的慈爱和关慰,他到底年长她,兴许、她悲伤里的每一缕,他都明白?
他在牢里受尽辱打时,应是恨她的,但,任何怨恨都让位于——她是、他的女儿!他的小殊儿!他是、她的慈父。
“会好的,没事,”他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小殊儿。”
他的唇抖颤得厉害。
他等这一幕,等许久了,久得他以为再也不可能出现;他在冷宫时、他从冷宫出来后,都盼着她能问他:哪里疼?难受?
他等着她哪怕带着女帝的威严握他的手说,会好的。
“嗯!好起来!”她将他两只手都团握在手里,良久,喉底微哑、不自然的挤出一个陌生的称喟,“爹爹!”
他怔了怔,渐渐、像烟花升上天穹、在天幕上绽开耀光一般,他双眼灿灿煜亮了起来!
像满天星辰皆掉落到眸湖中,岁月的苍桑、折磨阴暗皆不见,亮煜如未曾蒙尘的少年,她记得,早前,见到好吃的他也这般两眼放亮,那份天真浪漫全不似已年过而立,但此刻的煜亮,又全然不同:
她仿佛看见蔡如说的那个乞讨挨饿、用了整整俩月才到京城、投靠陆府得知被允可留下备考那一刹的少年郎;
那个冷宫见亲日早早候着、远远见到她身影脸上绽笑的年轻慈父;
……
他似不敢确定?怕自己幻听,“诶?”
她朝他点头。
他也跟着点头。有些儿茫然。
回过神来,艰难欠身轻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她浅笑,扶他躺好。
狂喜随之爬上眉眼、唇角,他冽开疲惫、虚弱的脸、笑了……
原以为那道刀痕将他的俊雅秩丽全毁了,此刻暗红的刀痕竟在俊雅中掺进残酷、残缺的魅美。
轻抚那道刀痕,指尖灼烫得似要灼伤她的心,“朕定找到法子,消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