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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芝。”
听到洛萤此言,苏瑶仙的语气一冷。
“你既知晓因果,又何故前来?杜兰芝立下了誓,却违了约,取她人命乃是天道默许。”
“穿上这紫帔,得我二十年浸淫戏曲之功,嗓音透亮,气韵充盈,唱念做打,无所不精。”
“得紫帔,此生独身精于戏,传此道,但有二心,违者即死。从杜兰芝接过这衣裳的那天起,那就立下了誓约。”
“可她杜兰芝偏偏生了二心,我为紫帔之主,按约取命,有何不可?”
“你要知道,这紫帔能让把一个人捧到天上去,这春喜班里,何人不想得此殊荣?”
“我选了杜兰芝,可她因为一个书生违了约,动了情,你说她不该死吗?”
苏瑶仙语气冰冷的反问,带着隐隐压抑的怒意。
她衣袖一甩,只见那春喜班的刘班主也被卷了进来。
在刘班主的讲述中,杜兰芝名叫二丫,是刘班主从拐子手里买下来的。
二丫初来的时候,骨瘦嶙峋,只剩个皮包骨,连人的模样都看不出来了,可怜得很。
那几年正是世道乱的时候,生计艰难,把她买下来给口饭吃已经是天大的恩惠,谁又不可怜呢?
五岁的小丫头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在戏班子当个娃娃似的养大了,七岁开始学习,一学就是六年,十三岁穿着紫帔以艺名杜兰芝登台,名声大噪,一举成了春喜班的台柱子。
自三春班与四喜班合并之后,这春喜班里从来不缺既有戏曲天赋,又下苦工的人。
戏子是下九流,甚么人人平等,男女平等,人皆有权不过是新朝这几年的事儿。
那看客票友捧着你的是个角,不捧你的时候不过是玩意儿罢了。
杜兰芝能被捧起来,是瑶仙娘娘选的人,穿上了这紫帔。
不然这春喜班第一花旦的位置,凭什么给一个小丫头?
角捧起来了,春喜班阔起来了,杜兰芝更是被班子里都捧着呢。
全班子捧着这一个人,大花旦,刀马旦,青衣,她杜兰芝无一不精,名声传出去,一身的功夫是班子里一点点喂出来的。
这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杜兰芝穿上了紫帔,是被瑶仙娘娘选中的人!
不然这偌大班子,凭什么为她杜兰芝服务?
紫帔就是瑶仙娘娘的意志,穿了这衣服,就担了这责任,替瑶仙娘娘把这戏传下去。
杜兰芝若是不愿,那班子里还有的是人愿意,这行当里终生为戏的人也不是少数。
她穿了紫帔,享了好处,却又想贪恋那男女之情,哪有这般好事儿?
这是对戏之一道的不诚,不专!
瑶仙娘娘能让她被捧起来成个角儿,自然也能收回来。
况且,在穿上那紫帔的一刻起,就已经立下了誓约。
刘班主唾沫横飞地说着。
“原来是这样啊。”
洛萤轻声道,仿佛明白了这一切的来龙去脉。
“您明白了?这杜兰芝犯了规矩,死有余辜!”
似乎是仗着苏瑶仙在背后撑腰,亦或是对瑶仙娘娘的充足崇敬与信任,刘班主说的掷地有声。
此刻,苏瑶仙再度看向洛萤,又问了一遍。
“小姑娘,你说她该不该死?”
却见洛萤沉吟了一下,将左手的马灯似乎提的累了换到右手。
“苏大家,杜兰芝该不该死,我说了不算,你也说了不算。”
“当然,最关键的是,她还没死。”
说罢,洛萤转身就走,即便是依旧处于苏瑶仙的场域之中,阴阳眼之下,她依旧可以看清正确的路径。
苏瑶仙的衣袖一甩,语调高高扬起:“你说什么?”
却见那小姑娘不管不顾,不言不语,直接走向外部,已是出了春喜班香火的范围之内。
洛萤提着马灯走到街上,这些天下午往外跑,虽然坐着胶皮,春喜班,潇湘馆,鼎丰戏院,警察厅......这些路线早已经铭记在心底。
而此刻,她脚步轻快,每一步迈的不大,可速度极快,不多时就到了目的地。
断壁残垣,凄凄月色映得这焦楼鬼气森森。
手提着马灯,洛萤毫不犹豫地迈入这一片焦土之中。
“小姑娘,你在装什么神弄什么鬼?我的脾气可不好。”
苏瑶仙的化身不知何时出现在洛萤的身边,看着鼎丰戏院之内的景象,冷哼一声。
洛萤抬起马灯,照亮了苏瑶仙的面孔,她身上依旧是那一袭紫帔,只是比起在春喜班之时,浓重的香火气淡了不少。
“苏大家,我说过,只是想和你谈个心。”
“我说杜兰芝没死,这话或许有些歧义,但不算错。”
“杜大家尚有一丝执念残存人间。”
洛萤语气淡淡,对苏瑶仙的威胁并不放在心上。
“白小姐,请您出来吧。”
随着洛萤的这一句,只见烧了半残的戏台之上,突然盏盏灯笼亮起,如这深沉夜色中的一抹幽光,灯笼之下,正是一位身段窈窕,容貌绝艳的戏衣女子。
潇湘馆头牌花姐,白沉霜,戏院大火当日位于二楼包厢听戏的客人之一。
只听白沉霜屈身一礼,“兰芝见过瑶仙娘娘。”
那模样与作态,说话的口吻语气完全与杜兰芝一样。
“还留了一抹执念在世,杜兰芝,你当真是惦记你那好情郎。”
苏瑶仙摇头冷笑,肉身已死,身魂消散,居然还能残留了一丝执念附在人身上。
“动情分心,违背了紫帔与瑶仙娘娘的誓约,兰芝万死不辞,不敢有怨怼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