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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都觉得李家要完蛋了。
他们之中不少是依附李家生存的,李家掌权人的变动,对他们的影响犹如滔天巨浪与之小舟。
有些着急,但又不敢直问,怕触犯了李老爷子。
当中的老人没有再发一言。
没走多远,李泯跟上来了。
周围的不少人是刚到,还没有见过李泯。
见到他出现,无不是愕然。
李泯……?
他不是,已经有近十年的时间没在李老爷子身边出现过了吗?
而这个近十年没在他们的讨论里出现过的人,今天沉默不言地站在了李老爷子身后,像一道他的影子。
有些脑子转得快的,甚至感觉到了悚然。
明明在他们的认知里,李泯是比李浪更离经叛道,更被老爷子嫌弃的角色。
可是他出现在了这个场合,站在了这个位置,而且是在老爷子说出了那样的一段话之后。
这其中包含的意思,就引人深思起来。
老爷子抬头看见了李泯。
他余光一扫,淡淡地收了回去,“叙旧完了?”
李泯低声应答。
表情不是太自然。
不过他一向没有什么让人看起来高兴的表情,李老爷子没当回事,只道:“还疼吗?”
李泯摇了下头。
“嗯。”李老爷子冷淡道,“要听话。”
……
李泯本该顺从意识地答应的。
可就在那一瞬间。
另一道声音也贯穿在他的耳道里。
——“你听我说。”
“你应该生气的。”
“别人让你难受了,不耐烦了,打扰你了,你都应该生气的。”
“……要听我说。”
于是他这一声应答便没有脱口而出。
别人让他难受了吗?
李泯想了想,好像也没有特别难受。
一点点痛。
可以忍。
可是他手臂的肌肉是紧的,不是创伤后的应激反应,而像是随时准备着防御一样的紧绷,似乎他正面临着极大的危险。
他的大脑是木的,思考变得很艰难,从未有过的艰难,有什么事阻碍了他思维的运转。
行动的规划性降低了,在寻找目的地的时候,出现了短暂的茫然,忘却自己身在何处。
胸腔里闷。
最后这种感觉是不开心,他已经掌握了。
可他不知道不开心这种情绪出现时还会伴随着前面几种……他之前没有经历过的并发症。
以前爷爷也惩罚过他,他没有不开心。
这次是为什么呢?
是因为,见到了讨厌的谢知安吗?
他为什么讨厌谢知安?
……
因为谢知安对景予不好。
他还是………
景予的爱人。
景予爱他吗?
可他对景予是那样轻蔑的态度。
景予会不开心吗?
………
这样周而复始地想下来,李泯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滞涩黏重了。
他走的时候没有给景予留下消息,景予会不会害怕。
会不会担心?
想到景予正在担心他的这个可能——
李泯的胸腔又沉闷浑浊了一点。
爷爷的消息来得突然,没什么情绪,感觉不到愤怒,只要他当天之内回远云庄园。
爷爷没有限制过他的人身自由,因为知道他不会走。
那天是唯一一次例外。
他走了。
所以惩戒也是早就预想到的,李泯没什么抗拒的。
就是下意识地不想让景予知道。
所以他没有说。
李泯看着自己肌肉线条紧绷的小臂,陷入怔忪。
现在,他们应该正在进行后期的制作吧。
粗剪的方案他早就给了团队,即便是不用自己监督,他们也能快速地制作出来。
这两年,他在渐渐地把制作电影的经验交接给技艺娴熟的工作人员。
他毕竟是迟早要离开的。
不可能让一个团队没了他就运行不下去。曾经为了电影聚集在他身边的这些人,在离开他之后,仍然是要靠电影吃饭的。
可是要在这个时候吗?
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吗?
李泯质问自己。
他明明随时都做好了抽身的准备。
这一部,有可能是他最后一部电影。在写出剧本之前,他就有这个清醒的认知。
虽然奶奶给他争取了十年的时间,但是这十年有限的自由是有可能中断的。
他怎么就真的以为自己真正拥有了十年。
李泯肺部的闷痛逐渐往下,转移到了胃部。
肺腑都充斥着辛辣的感觉。
他想着景予。
满脑子都是景予。
他不知道怎么办。
想让自己清醒一些,想想别的事情……又不想让景予离开脑海。
脑海以外的地方都太远了。
……
可是这样可以吗?
他好想见到景予。
好想问问景予,让景予告诉自己,他这样是可以的吗。
“李泯。”
李老爷子的声音在他身前响起来,沉沉道,“跟你伯伯们打招呼。”
李泯顿顿地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