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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家聘请的家庭医生都是经验丰富的专家,看下来说林杳然就是普通发烧。但因为病人体质一直很差,加上前段时间太过疲累,精神消耗又多,所以症状会比一般的急性发热更加严重。不过这种病来得快去得也快,吃过药后,热度应该很快就能退了。
    贺秋渡备好干净的温毛巾和退热贴,坐在床边守着他。他不是没见过林杳然生病的样子,可每次见到,每次都叫他胆战心惊。
    被褥已经捂得很严实了,林杳然的身体还在不自觉打战,喉咙里时不时溢出几声含混的呓语。贺秋渡轻缓地替他擦着额头和脖子上的汗,毛巾很柔软,他眉毛却拧得更紧,炎症让他的皮肤一碰就痛。
    过了一阵,大概药效发出来了,林杳然意识终于回笼了点,这时贺秋渡背后的冷汗都干透了几回。林杳然睁着眼睛定定地看着天花板,忽然用微弱的声音说:“外面在打雷。”
    不知何时,窗外噼里啪啦下起了秋雨,雨帘滂沱,却无雷声。贺秋渡一怔,心狠狠揪痛起来,病痛和雨夜又把林杳然攥回了妈妈去世的夜晚。又或者,林杳然从未从妈妈离世的阴影中走出来。
    贺秋渡拿过备在一边的吸管杯,喂林杳然喝了点温水。林杳然很听话,眼睛却没有光,黑漆漆的什么都映不出。“我要潘崽。”他说。
    明明房间里已经有很多潘崽,触手可及的床头柜上就摆着一只胖墩墩的熊猫宝宝。
    贺秋渡站起身,拿来那只很旧很旧的潘崽,轻轻放到他枕边。
    其他都可以没有,唯有这只无可取代。
    果然,林杳然瞬间松弛了下来,习惯性地把脸埋进潘崽的肚子,一只手还搭在小兜兜上,仿佛里面藏了什么不得了的宝贝。
    门铃响了,贺秋渡怕吵到林杳然,赶紧下楼开门,没想到来的人竟然是方荷芝。两人进到卧室的时候,林杳然又睡着了过去。他们就静静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维持着沉默的姿势。
    大概刚从医生那里得到消息就立刻出了门,方荷芝极其难得地没有化妆打扮,素净的一张脸上表情难遮难掩,混杂着焦急、心疼,还有明晃晃的伤心。
    一袅五月暮春的铃兰花香扩散开来。
    “您不是不喜欢这个味道吗?”贺秋渡压低声音,“还说坚决不用那些复刻了这种味道的东西。”
    “你还不知道你妈很善变吗。”方荷芝默了默,带点儿感慨道,“没想到然然还留着那只潘崽玩偶。”
    “还?您也知道这只玩偶的来历?”
    母子二人抓重点能力真是如出一辙
    方荷芝不说话了。
    她当然知道,不仅知道,还亲眼目睹孟芸芙和那个杀千刀的狗男人牵着他们儿子的手从玩具店出来。狗男人另一只手上,就抱着那只包装精美的潘崽玩偶。
    狗男人一边逗儿子,一边跟妻子说笑,笑得跟二百五大傻叉似的。阿芙也笑,笑容还是那么好看,像阳光下开得盛好的花一样。
    他们一家三口可真幸福啊,幸福得是个人都会嫉妒。幸福到当时的画面像一刀一刀刻在了她心里,令她至今难忘。
    “您认识杳杳的妈妈,对不对?”贺秋渡开了口。
    方荷芝轻声道:“谁不认识。”
    贺秋渡看着她,“您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方荷芝嘴唇绷成直线,神色不明。
    林杳然翻了个身,被子带动那只潘崽玩偶,没声息地滚落在床边。方荷芝俯身去捡,指尖正好触上肚子上的圆兜兜,有点硬,露出尖尖一角。她犹豫了一下,把里面藏着的那张东西抽出来,是全家福照片。
    缘了被精心塑封保存的缘故,就算时间久远,颜色还是鲜泽如新,仿佛一切就在昨日。穿碎花长裙的美丽女子和西装革履的英俊男人并肩坐在花园里的长椅秋千上,一同搂着一个圆头圆脑的小男孩。小男孩活泼又精神,脸蛋像颗红苹果,冲镜头笑出了两排没长齐的小奶牙。
    照片背后,右下角用歪扭童稚的笔迹写着“我们的新家”。
    旁边还画了个丑丑的笑脸太阳。
    贺秋渡和方荷芝看着这张全家福,很久都没有作声,直到有热泪“啪嗒啪嗒”地落下。一颗眼泪正好凝在孟芸芙的脸上,像晶莹透明的琥珀,永远保存住这张温柔无暇的面庞。
    方荷芝捂住脸,快步走了出去,贺秋渡跟上她,给她递纸巾。看着她抽噎呜咽的样子,心中不由滋味复杂。
    在他的印象里,母亲从小就是被捧在手心长大的大小姐,成婚后也照样活得任性潇洒,没烦恼更没伤心事,既不可能落泪,更不可能有人让她落泪。活到现在,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母亲露出如此悲伤的情态。
    方荷芝小声哭了会儿,渐渐止住眼泪,哑声道:“想问什么就问吧。”
    贺秋渡摇摇头,“你不愿说我就不问。”
    “没什么愿不愿意的。”方荷芝喝了口凉水,指尖下意识地摩挲着杯沿,“她……阿芙,我是说然然的妈妈,我确实认识她,而且认识了好多好多年。”
    第60章 玫瑰人生 “她这一辈子,真是不值得”……
    贺秋渡微怔, “可我从未听您主动提起过她,你们之间是发生过什么事吗?”
    “能有什么事。”方荷芝下意识就否认,“再好的朋友的都会渐行渐远, 更何况我们只是同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