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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梦悦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眨眨眼。
她现在全身心都在关注阮南晚说的话,自然没有注意到楼下汇聚了一片人,偌大的救生垫已经被放置在下面了。
阮南晚抬手擦了擦眼泪,“你的生活又何尝不让人羡慕,你有健康的身体,你才十七岁,已经有了自己的目标和梦想,并且你一直朝着这个方向在努力,而且已经取得了成就。”
“我不一样。”
她顿了顿,露出一个凄惨的笑容来。
“我没有理想没有目标,要是硬是说一个的话,那就是我能好好活下去。”
“我的父母对我没有任何期望,其实我也知道,除了他们疼我爱我之外还有一个一原因。”
“他们不知道我能活多久,所以不敢对我有期望,我也不知道我的生命还有多长,这十几年我一直胆战心惊,我生怕我度过的今天就是最后一天。”
阮南晚上前了一步,对着坐在窗台上的女孩伸出手。
“伍梦悦,你看,像我这样的人还在坚持,你有什么理由放弃生命。”
第24章 擦一擦
即使很久以后,伍梦悦也不会忘记那天的场景:阮南晚逆着光向她伸出手,明明还是那双看着脆弱纤细,稍稍用力就能折断的手,却仿佛带着无限的蓬勃生机。
她犹豫了,阮南晚也不催促她,只是面容平静地看着她,胸脯因为刚刚哭得太猛而有些急促的上下起伏。
“你们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这里已经废弃了,堆满了破旧的桌椅板凳,因为缺少打扫清洁,天花板布满了蜘蛛网。
“我当然知道这儿,这是文学社,你是副社长对吗?”
阮南晚和薄奕言也只是猜测而已,对于家庭压抑,父母理解,没有朋友的伍梦悦来说,她唯一坚持并热爱的写作无疑是一片净土。
听说她高一加入文学社之后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自信。
就算伍梦悦想要了结自己的生命,大约也会选择来这儿吧。
“黑暗的冷漠残酷而绝望,光明的热烈仁慈且希冀,但永寂的黑暗不会一直存在,光明永不磨灭,这是你写的句子,悦悦,就像你写得那样,你现在经历的不过是人生路途中短暂的黑暗罢了,未来都是热烈希冀的光明。”
阮南晚的声音柔和而澄澈,像是清晨湖面上弥漫的朦朦胧胧的雾气,青翠松木尖上欲滴的雨露,沉净而温和地散发出带着安抚味道的信息。
伍梦悦的手指在颤抖,她动作缓慢地伸出了手。
最后,她的手稳稳地放在阮南晚纤细粉白的手上了。
“啪嗒——”是她跳下窗台,鞋底和地板发出的清脆声响。
阮南晚和薄奕言对视一眼,彼此都松了一口气。
年久失修的门板被猛地推开,哭得几乎晕厥的伍妈妈被伍爸爸搀扶着进来,老师们也跟在身后。
伍妈妈一把抱过伍梦悦,哭嚷着:“你这个傻孩子!怎么能干这种事!你吓死妈妈了知不知道!”
“你回家!咱们去看医生,妈妈错了,以后不对你那么严格了,是妈妈的错,你想读什么就读什么,喜欢写文章就写。”
伍妈妈从包里拿出昨晚被扔进垃圾桶的稿子,这个严厉苛责的母亲在亲眼看到女儿的身体悬在窗外时,才意识到自己错的有多离谱。在女儿即将拥抱死神的那一瞬间,她才幡然醒悟,什么成绩名次都是虚的,只要她身体健康平平安安就是最大的期望了。
“妈妈看了一小段,你写得很好,是妈妈错了……”
伍梦悦被一群人围着嘘寒问暖,阮南晚隔着人群对上了她的眼睛。
她看到伍梦悦惨白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笑容,与之前绝望麻木的笑容不一样,也不同于她坐在窗台即将解脱的笑,是那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惬意的笑。
她即将获得新生。
阮南晚也回了她一个明朗耀眼的笑。
伍梦悦轻声做了一个口型。
“谢谢。”
谢谢你在厕所隔间对一个陌生人散发善意,谢谢你肯定我的稿子,谢谢你鼓励我激励我,让我获得新生。
阮南晚和薄奕言走在回教学楼的路上。
“也不知道咱俩这样贸然跑出来,班主任会不会怪我们。”
“你刚刚飞奔出教室的时候也没有想这些。”薄奕言的话自然又引来了阮南晚凶巴巴地瞪眼,他忽然笑了,“放心吧,老师不会说你的,救人要紧,小英雄。”
一抹不容忽视的粉色满满顺着阮南晚脖颈爬到了耳垂。
薄奕言看着她羞怯的样子只觉得好笑,似乎刚刚那个伶牙俐齿宛如心理专家的人不是她似的。
他又想起来阮南晚泪流满面的样子。
“我生怕我度过的今天就是生命中的最后一天。”
“我没有目标,硬要是说一个的话,那就是我能好好活下去。”
薄奕言毫不怀疑这些话的真实性,因为他真真切切地在阮南晚眼里看到了那种对于生命的渴望。
他无法想象阮南晚是以怎样一种心情去讲述自己脆弱却顽强的生命,是用怎样的心情去说出那些话。
她顿住了。
阮南晚疑惑地回头催促:“你干嘛?老师都快讲完了!”
她逆着光转过头,绚烂夺目的阳光下,她的肤色极为白皙,几乎已经快达到了透明的地步,这样的错觉又给她增加了几分易碎感,清秀鼻梁与莹润眉眼每一个弧度和走势都恰到好处,尤其是那双明朗的眸子眼尾的一颗红痣,那一抹艳丽给精致清丽的面庞点上了好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