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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恪行看了蒋小城一会儿,忽然就明白了。
握住他的手,又注视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是昨天,妈问我你在哪里过年,她说如果你留在杭宁,不如就和我回去。当然,我也希望你能和我回去,爸也很想见你,大家都欢迎你。”
钟恪行每周都会和父母通话,蒋小城在一边时,也会说上一两句。
他这样真诚,蒋小城倒有些羞愧,觉得自己是度君子之腹了。
又听钟恪行道:“看你的想法,好像更想留在这里,我替你说,省的你又要找什么理由来搪塞我。”
蒋小城没想到他把自己看得这样透彻,面上带着羞恼的意思,还有些委屈,说:“我什么时候搪塞过你?”
“是吗?”
钟恪行一一给他列举。
“博物馆挺有趣的,还能学到东西。”
“香菜我也吃,没关系。”
“去中街也可以,我都没问题。”
这些话都是蒋小城从前说过的,现在被搬到了钟恪行的嘴里,又用平板的语气一字不差地说出来,实在是让人难为情。
蒋小城听不下去,去捂他的嘴。
“你不要说!”
后来不知怎么的,反被钟恪行抱住,一个翻身,调换了位置。
耳边是呼吸声,眼神触到一起。
钟恪行道:“你说。”
蒋小城的目光在他的眉眼间流连,似乎在走神,下意识地问:“说什么?”
“说你想留在杭宁过春节。”
蒋小城以为他还在戏弄自己,偏过头去,笑着道:“我不说,你松开,好痒……”
谁知钟恪行却不依不饶,正过蒋小城的脑袋,很有耐心地重复。
“说你想留在杭宁过春节。”
“为什么要说?我不说。”
“要说。”
“我不说——别!”
几次三番,钟恪行依然在坚持,蒋小城被弄得很无奈,只好听他的话,道:“我想留在杭宁过春节。”
又问:“干什么一定要让我说这个?”
钟恪行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手指轻抚他的眉间。
“小城,你看,把你的真实想法告诉我,也不是很困难。”
蒋小城怔住了,久久不能开口,那淡淡的体温还残留在额头上,像耳边的话一样难以忽视。
“你怎么知道……我说的不是心里的意思?”
“我会看,也会想,我喜欢你,就会时时刻刻地关注你。之前,我也分辨不出,慢慢就会了,通过语气,眼神,还有动作。”
再具体的办法,他也说不上来,那感觉就像是,一个人住在你的心上,多么细微的改变,都能牵动你的神经随之震颤。
蒋小城看着钟恪行,用目光描摹他面部的轮廓,默默把他抱住了。
半晌才闷闷地说:“我会改的,一时可能改不过来,但是会慢慢改的。”
钟恪行下巴垫着他的发旋,温柔地说了一声“好”。
原来有过欢聚的时光,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孤独。
钟恪行临行之前,两人在路口告别时,蒋小城还没有觉出什么,甚至能够说些轻松的话,直到汽车绝尘而去,背影逐渐消失成看不见的黑点,蒋小城才感到胸口有东西消失不见了,轻落落的,像是丢了什么。
在街口站了很久,才默默上了楼。
打开门,又觉得客厅有些不一样,安静得过分。其实钟恪行不爱说话,他在家时也很安静,可不像现在,这样空。
“呜——嗷!”
找找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过来,围着蒋小城转圈,又用爪子扒他的裤脚。
蒋小城摸了摸它的头,把它带到沙发上。
“这个春节就剩下你和我了。”
“你不知道吗?刚才他已经走了,这个春节,只有我们两个过。”
“不过每年,都是我自己,今年还有你,也不错。”
“我们是不是该庆祝一下?”
“你想吃什么?酸奶吗?”
找找的原本耷拉的耳朵嗖地一下竖起来了。
蹦下沙发,向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眼里带着催促的意思。
有这样一只通灵性的狗作伴,也不算太寂寞。
大年三十的前一天,蒋小城出了一次家门,打算买点儿新鲜的蔬菜,再看看添置些什么东西。
在商场逛了半个多钟头,就觉得有些累,随便找了一家茶饮店,坐下来休憩。
恰逢此时,有对年轻的情侣捡了他旁边的位置坐。
那男孩儿模样很是帅气,鸭舌帽故意反戴着,白色卫衣搭配黑色长裤,脚下踩了一双款式时髦的网鞋,上面印着知名品牌的Logo。
坐在他对面的女孩儿也是娇俏可爱的模样,穿一件淡粉色的外套,蓬松柔软的头发梳到脑后,扎成了丸子头。
看打扮,应该还是学生。
只见男孩儿把桌上的纸杯向前一推,热络地说:“刚买的关东煮,快尝尝好不好吃。”
商场的整个负一层都用来做餐饮区,各种小吃都有,那份关东煮,大概就是在隔壁的店里买的。
可女孩儿却好像并不领情,手支着下巴,偏过头去,说:“嗯,不吃。”
她水灵灵的小脸一皱,小嘴微微撅起,尤其是那“嗯”的一声,千回百转的,是在撒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