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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7章 直取要害

      行军,行军,一路急行军。
    洪林率领周军一路行去,所经村寨,不管骡马车子,所有的运输工具全都抢了来代步。
    三山承平五百年,而且是一直处于极原始的社会条件下,其战争意识、政治谋略已经整体退化了。
    可天下之大,总有那么几个天生的谋略家,就像草原上的铁木真。
    洪林无疑是一个善于谋略的人,以前,他偏居一隅,没有化龙的条件。当龙兽领域缩回深谷,各方势力开始骚动的时候,他成功地抓住了机会。
    他先是与月华部落的赵桓结为异姓兄弟,赢得了对方的信任,将两个部落合而为一,成功地抵挡住了来自东面和南面的“斩三刀”部落联盟和“千山”部落联盟的先后进袭。
    进而,在获悉“斩三刀”部落将建国称帝之后,他又果断地率先称帝,整合全国军队。
    他是一个善于发现机会,把握机会的人。
    葫芦谷一战,他于绝境之中反败为胜,歼灭了巴图的大军。
    这时,他就意识到,更大的机遇来了。
    西山诸部共同建立的三山国疆域最为辽阔,人口最为繁盛,地方最为富饶。
    可是,他们的精锐主力如今在瀛州,就算马上有人去报讯,在瀛洲那边作战的部队马上脱离战斗,立即返程,这一去一返最快也得大半个月。
    而实际上,这是绝不可能的完成。哪怕他们放弃与唐傲的配合,大军立即回国,也需要至少一个月时间。
    在这段时间内,三山国就像一个家财万贯的大富豪,可他却敞开了门户,遣走了所有的家丁护院,宅子里边只剩下醇酒美人、满箱的金银,那干嘛不抢了它?
    洪林的贪心不仅仅是抢了它,他还想把这幢大宅子据为己有。
    这幢宅子有高墙、有箭楼,只要被他占据了,就算那些家丁护院们回来了,他们还打得下来吗?
    洪林的野心从未像今天这么大。
    他要先占领大雍,占据了这座雄城,他的补给就没有任何问题了。接着,他就要以此为据点,迅速吞并其他大城。
    三山国如今内部空虚,只要打下大雍,有了立足之处,他相信,这份蓝图一定会真实呈现。
    所以,这一路行去,他催促大军,丝毫不做停留。
    小村小寨一扫而空,难打一些的城镇全部绕过,他不想耽误一点时间,只想拿下大雍城。
    只是如此一来,三军混乱不堪,已然到了将不知兵、兵不见将的地步。
    但洪林不管不顾,他抛出了屠城三日的诱惑,催促着所有的人向大雍方向拼命急行军。
    整合,将在抵达大雍城下时进行。
    现在他唯一要做的事,就是赶路,争分夺秒地赶路。
    所以,这一路行去,难免有许多掉队者。因此一来,被人偷偷掳走几个人,也就根本没人发现。
    一片山坳中,几个周军气息奄奄的瘫在地上,他们被用了重刑,如今已是血肉模糊,只有人形,看不出人样儿来了。
    “铺长,几个人分别用刑逼问的,口供一致!”
    一个急脚递的伙计走到他这一铺的头领面前禀报道。
    这个伙计看起来就是一个面目黎黑的普通百姓。平日里,他就是一个急脚递,很和气的一个急脚递的铺兵。
    他挨家挨户地送信、收信,承运礼物。
    他脾气极好,跟雇主家的碎嘴子老大妈也能聊得十分投机。
    而此时,他眼中正冒着嗜血的光,脸上溅着用刑时溅上的斑斑点点的血渍,仿佛一个从地狱里钻出来的魔鬼。
    “口供一致么……”铺长目光冷幽幽的,道:“马上启用加急渠道,把消息传回咸阳宫。三道并行!”
    急脚递,一直给人的感觉是,他们的建立本来是为了应付可能发生的外敌入侵,不过在发现承揽运输、传信业务可以捞取外快之后,他们就成了专门的报信人。
    给各城各寨的百姓们互相传递消息、收取好处的报信人。
    各急脚铺以前还从未直接向咸阳宫传过消息,他们以前秘密搜索了消息,都是统一汇总给羊皓,由羊皓回宫时再禀报大王。
    如今启用他们早就秘密建立了的急奏系统,而且三个信差沿三个渠道,以三种方式同时向咸阳宫传讯,这是头一次。
    很快,就有三个真正的铺兵上路了。
    不是被他们收买、利用的帮闲,而是太监,真正的咸阳宫亲信。
    ……
    快马驰骋,洪林的急使也在疾驰,驶回他们的都城大泽。
    大泽城毗邻一片八百里沼泽,河塘之中,有凶猛的巨型蜥蜴和蛇怪。而这片沼泽,就是他们防御“斩三刀”部落最好的天堑。
    大泽城已经有八九万户百姓聚居于此,但是没有筑城墙。
    这种南方泽国,几乎没有筑墙的必要。
    但聚居的人口,还是如同清水澄沙一般,由外及内,划分出了层次。
    最外边的是几乎难民一般聚居于此的穷苦百姓,
    这里也是大泽城最危险的地方,穷生奸计,穷生恶胆。每天,都有人当街横死,抢劫、杀人的事情比比皆是。
    洪林派回的两名信使急急驰进了这片拥塞、混乱、肮脏的地带。
    他们满身泥泞,衣服破碎地挂在身上,俨然一个乞丐。
    只是他们胯下有马,肩上有一杆脏得已经看不出底色的小旗,昭示着他们的身份—――信使。
    大泽外城虽然龙蛇混杂,但大家都是为了挣口饭吃。
    这种一看就是远道而来的朝廷信使,身上不会揣几个钱的,而且要是杀了他们,会招来很大麻烦。
    所以,尽管两名信使进入这一区域后,马速也只是稍稍放缓,还不时大声呵斥着百姓上路,却也一直没有人看不顺眼,上前为难他们。
    已经到了大泽,两个信使也放松下来。
    前边窄巷中一伙人正拥挤在那里,也不知在争吵些什么,把窄窄的巷道整个儿堵住了。
    信使不耐烦,高声叫道:“滚开!快滚开!你们这些贱民,耽误了军爷的要事,杀你们的脑袋!”
    他这句话刚出口,就有一口回旋刀不知从何处幽灵般地飞了出来。
    当他听到那刀风呼啸时蓦然抬头,那道刀光已经从他的颈间掠过。
    他的脑袋,掉了。
    一腔子热血呼地一下喷泉般向上涌起,在巷道中引起一阵惊呼。
    在他后边另一名信使惊惧地伸手拔刀,刀只刚拔出过半,就被左侧低矮的二层竹楼上突然探出的一根竹篙刺在了肋下,把他捅下马去。
    “吭!”
    信使后背着地,摔在地上,一时摔得头昏眼花。还不等他醒过神儿来,旁边两个人已对抓住了他的足踝,刷地一下把他拖进了右侧矮脚楼。
    紧跟着,竹帘子“啪”地一下放了下来。
    百姓们很惊惧,但却没人逃开,也没人乱叫。
    这里是不法之地,他们只是一群耗子一般活在最低层的人。
    他们习惯了见证死亡,也习惯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他们麻木不仁地看着突然冒出来的人牵走马匹,拖走尸体,很快,地上除了一滩不时被脚印踩过,渐渐已经看不出本色的血迹,再也没有什么痕迹留下。
    二楼的竹篙收回去了,持篙人的身影一退,便不再有人看见。
    有那胆儿大的抬头看看,只看见临窗一人,静静地坐在那儿,正在喝茶。
    这人面白无须,脸色阴鸷,目光与他一碰,便叫人有种森然的畏惧。
    过了大概三柱香的时间,那架放下的竹帘子卷了起来,一个穿着那信使衣服的黎黑皮肤的年轻人走出来,牵起拴在旁边的那匹马,挪了挪身上的包袱,纠结上路了。
    “闪开闪开,你们这些该死的贱民!”
    马上的“信使”不耐烦地挥起了鞭子,看起来跟刚刚被拖进竹楼的那个信使一样的霸道。
    大泽城再往里去,渐渐是生活尚还不错的农民、工匠的居处。
    继续往里去,渐有鲜衣怒马出现,待道也渐趋宽敞、平坦。
    这里生活的是各行各业的佼佼者,以及为内城权贵们服务的人家。
    最后是占地千余亩的真正权贵区和王宫。
    外围是普通的大富人家和官吏,越往里去,府邸越是豪华,主人的权势地位也就越高。
    大泽城的最深处,毗邻王宫处,有一座府邸,其规模、其恢宏程度,几乎不比王宫差多少,只不过由于君臣之别,限于一些规制,所以要逊色一筹。
    这里,就是一字并肩王赵桓的王府。
    王府里,谭小谈玉面朱唇,公子装扮,坦然而坐。
    一袭青玉色的公子袍服、同色的幞头,衬得她丰神如玉。
    赵恒的长女赵雅前些天初见她时,马上就被勾了魂去,险些鼓起勇气,立即去求父亲把这位公子强留于府中,让她招赘为夫。
    只是,她很快就知道这么漂亮的男人,果然是一个女人了。
    她穿男装只是为了行路方便而已,害得赵雅姑娘好不幽怨。恨不得天降奇迹,叫她长出那一嘟噜东西,就此变成真男人。
    小谈出现在这里,是羊皓安排的。
    羊皓给她精心安排了一个三山国商贾的身份,策划的方案是让她以给赵恒家老太君过寿诞办采买的名义接近赵桓,再伺机进言。
    但是,和赵恒见面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谭小谈就说出了自己的真正身份:“三山国杨瀚大王所遣,他,是我的男人!”
    谭小谈并非不知道羊皓的办法更稳妥,问题是没有时间给她徐徐接近、取得信任了。
    一番交谈之下,她马上就发现,赵恒是个聪明人,很聪明。她的伪造身份已经引起了赵恒的怀疑,她要用多长时间,才能打消赵恒的疑虑,取得赵恒的信任?
    洪林已经领兵攻进三山,如果大王所料不差,很快巴图的大军就会因为各路将领不听号令、各自为战而落败。
    如果她这边不能尽快取得进展,那杨瀚亲自出手的第一战所能产生的效果将大打折扣。
    这一战立的声威不够,就无法确保杨瀚顺利接收权力。
    杨瀚需要尽快、完整地接收西山诸部的势力,而不是把他们的势力彻底打烂,接手一个破败得不成样子的势力,意义何在呢?
    要知道,外边可还有无数强敌啊!
    利弊得失稍一权衡,谭小谈做出了她的判断。
    她明白地告诉赵恒,她就是一个说客,而且她是那位三山王的女人,她就代表了三山王本人。
    赵恒闻讯,大吃一惊,立即就要命人把小谈拿下。
    小谈只说了三句话,第一句便问:“洪林已率军侵入我国,他若胜了,还则罢了。若他败了,我王挟大捷之威,兵临大泽,足下已负了月华部落一次,还要再负他们一次吗?”
    赵恒脸色一变。
    小谈又问:“足下与洪林义结金兰,本是兄弟手足。可他废联盟而立国家,足下可曾同意?夺你月华旧部兵权,尽皆安插他的亲信,足下可曾同意?足下性情宽厚,虽恼而不怨,可是洪林一定信你么?”
    赵恒挥手,摒退了亲兵。
    小谈再问:“我今负王命而来,你若杀我,向他剖明心迹,他就能够释怀了么?如果他觉得夺了你的兵权,仍然不能剥去你的威胁,你说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赵恒听罢,杀意全元。
    他不是圣人,他得为自己、为家人、为曾忠心耿耿追随他的月华旧部们负责。他,而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后路,就是他现在不能走、或者没法走的路,但以后在关键时刻,却能让他多一个选择的路。
    所以,谭小谈悠闲地住在他安排的住处,虽然暗中满是眼线,只要她没有蠢动,赵恒就绝对不会动她。
    今天,赵恒突然请她来了,在赵恒刚刚收到前线信使送来的一封密信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