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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俟充媛在一旁哀恸。
    崔锏心中乱,亦觉得吵,命宫娥:“扶充媛到别室休息。”
    万俟氏固知自己在天子跟前失态,然丧子之痛令她无所畏惧,临去犹叮咛崔锏:“陛下,只有太子来过。”
    崔锏温声道:“好,我知道了。”再看摇篮里的婴尸,绕颈那根玉带,正是他赐予阿伊的八周岁礼物。乃吩咐近侍,“请太子来。”
    太子伊入室,向崔锏行叉手礼,“阿耶。”
    他的身量修颀,较一般十二岁男童为高,七分稚气已褪,轮廓锋棱渐突出,在崔锏看来,颇有些触目惊心。
    疑思生暗影。
    崔锏就站在摇篮旁,招呼他近前,“阿伊,你过来看看。”
    太子伊从命。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乍睹谋杀现场与尸体,他没有惊叫抽离,亦无懼色,抬首向崔锏,沉静道:“真是不幸,望阿耶节哀。”然后,拿出手帕擦手。
    他素来洁癖,每见到污秽事物,便下意识地净手。
    任是谁,当此时,都会觉得他的表现过于澹定,与其十二岁的年龄不相符,乃至以为,惟有经过见过,才能这样从容。
    宫中人私下玩笑:太子好像传说中在孃胎里待了九九八十一年的太上老君,天生老成。
    崔锏问:“这是你的玉带?”
    太子伊摆首,“阿耶,不是我做的。”
    “我没有这样讲。”
    太子伊与他直视,目光几乎含笑,语气轻柔,“您心中或许有猜疑。”
    崔锏道:“你准备怎么打消我的猜疑?”
    太子伊道:“惟愿阿耶勿蹈唐高宗之辙。”
    崔锏想到万俟氏平日作派,忍不住笑了,“汝将充媛比武氏?”
    太子伊道:“奸邪婢未必个个张牙舞爪,装痴卖迂者亦有之。”
    忧思萦怀,崔锏的笑容没有维持多久,“阿伊,去岁在新春宫市上,张美人也曾泣指你冲撞她,致其流产。”
    太子伊做个无奈的表情,“以后这类事,大概还会有,因为他们都看出阿耶有疑我之心,故而希逢之。”
    涕涟无限尽侬愁
    千岁到燕国的第三月,阿姁流产了。月分太小,她尚未察觉有孕,已然无可挽回。事后细想,还是有些早期迹象的。
    由此追忆起十三年前,她第一次怀珠时,也曾出现类似反应。对于阿伊生父为谁,终于有了数。乃离了病榻,跌跌撞撞,急寻千岁述说,悲欣交集,泪珠扑簌。
    千岁为她揾泪,“不要哭,这个时候不能哭的。”
    阿姁与他冷战多时,因这发现,又觉得他是自己人了,偎到他怀中,提议:“我们往雒邑去,把他认回来。”
    千岁一顿,“这不好吧,他已是储君。”
    阿姁斜他一眼,“怎么不好?天子知他非己亲生,大约也不会勉强留他。”
    千岁辞气迂回,“你怎知他愿意回到我们身边?也许他更喜欢做太子呢。”
    阿姁疑惑:“你怎知他更喜欢做太子?”
    千岁娓娓道:“这些年来,他不在我们身旁,食的一直是权力的乳,岂会不恋权位?贸然去相认,平白给他增添烦恼。有些人,一旦错过,便渐行渐远,再难重逢。不若等你养好身体,我们再生一个孩儿。”
    阿姁沉思片刻,抬头看他,“不对。”
    “什么不对。”
    “阿兄得知我消息,即星夜驰马来寻,未因为睽违十三载,我可能已不是你喜欢的样子就放弃。”
    千岁爱怜地抚她的背,“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阿姁又问:“那日在黄金台上,若你发现我不再是你喜欢的样子,你会否转身离开?”
    千岁无奈地笑,“我是那等无情之人?”
    “既是这样,”阿姁直起身,冷然问:“阿兄对阿伊如此漠然,又说什么再生一个孩儿,归根结底,还是不相信他是汝之血胤吧?”
    千岁乃狠心反问:“姁姁,你有十分的把握?”
    阿姁一怔,泪又缓缓出,“七分、五分皆不可,一定要十分么?”
    千岁叹口气,搂住她轻摇,“姁姁,说来你未必信,我最看不得你流泪,心疼煞。”
    阿姁泣涕道:“你答应了我,我就无理由哭了呀。”
    “答应你什么?”
    “往雒邑,认回阿伊。”
    爱君非不自爱也
    阿姁流产,千岁起初感到遗憾,很快便释然,甚至对与她再生一个孩儿也不甚热衷。
    何必呢。
    过去十三载,他稀里糊涂做了好几个孩儿的父亲。每次听到他们唤“阿耶”,都觉得像做梦,诧异之于又庆幸,幸亏是在侯王之家,他怎样疏忽父职,他们一样长大。
    不是不觉得愧疚,实在是无心情。
    所以,何必再造一个黄口出来,与自己争宠?一个阿伊已占去阿姁太多关注。
    他宁愿阿姁饮酒服药,放浪形骸,也不想她像凡庸女子那样,在妻职、母职中耗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