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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章 摧枯拉朽(五)

      瑞明九年八月十七日,辰时正牌,太阳方才刚在地平线上探出个头来,华军大营中便已响起了一阵紧似一阵的号角声,旋即便见两扇简陋的营门洞开间,大批的骑军从内里迤逦而出,一路不徐不速地向五里开外的突厥军大营行了去。
    “呜,呜呜,呜呜……”
    这一见到华军铁骑大举出动,正自在垒墙上值守的众突厥哨兵们立马便警醒了过来,号角声连天震响中,原本祥和的大营顿时便乱作了一气。
    “传令下去,所有人等严守大营,不得擅自出击!”
    阿史那博尔古几乎一宿未眠,只是到了天快亮之际,方才迷糊了一阵,冷不丁听得告急的号角声响起,立马便有若被踩住了尾巴的老猫般跳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地蹿出了中军大帐,声色俱厉地便断喝了一嗓子,总算是震住了手下将士们的慌乱。
    “看来贼军是打算乌龟不出头了,也罢,传令下去,火炮营前置,给本将轰开敌营栅栏!”
    辰时末牌,华军铁骑已然在突厥营地外四百步左右的距离上列阵了足有一炷香的时间,却愣是没见突厥军有丝毫出战之迹象,一见及此,罗士信也自不打算再等了,声线冷厉地便下了道将令,旋即便听号角声大作间,原本整齐排列在华军骑阵最前方的二十八门轻便火炮以及同等数量的弹药车开始了前移,不多会,华军骑阵也开始了向前平移,为火炮部队的调整提供掩护。
    “各炮位注意了,上开花弹,目标,敌营前垒墙,五发急速射,开火!”
    炮兵虽是初次装备骑军,可绝大部分的炮手却不是新兵蛋子,尽管参与过实战的老兵不算多,然则大部分炮手都至少有着两年以上的操炮经验了,战术动作自是熟稔得很,仅仅只花了两刻钟不到的时间,便已完成了整体前压,随着指挥官一声令下,众炮手们立马开始了最后的诸元调整。
    “轰、轰、轰……”
    华军的火炮部队虽已不是第一次在战场上扬威,可对于东突厥将士们来说,却还是个新奇玩意儿,别说普通将士们了,就连阿史那博尔古这个主帅也自搞不懂华军骑阵前方整齐排列的那些铁家伙都是些甚东西来着,正因为此,突厥军将士们并未去干扰华军火炮部队的调整,反倒是探头探脑地看着稀奇,结果么,自然不会有啥意外可言,华军第一轮炮火齐射之下,当即便炸的措不及防的突厥军死伤惨重不已。
    “不要乱,稳住了,敢有妄动者,杀无赦!”
    华军只这么一轮炮击而已,在营前垒墙上守御的数千弓箭手顿时便陷入了崩溃状态,乱哄哄地丢下手中的弓箭,抱头便鼠窜下了垒墙,不管不顾地往后营狂逃不止,这等情形一出,正自在高大了望塔上观敌了阵的阿史那博尔古登时便急红了眼,但见其从了望塔上探出了大半截的身子,冲着下头乱成一气的突厥军将士们便是一通子狂吼。
    饶是阿史那博尔古的命令下得很是及时,奈何突厥军将士们的恐惧却是没那么好打消了去,这才刚稍稍安定下来,华军火炮的第二轮齐射又开始了,巨大的爆炸声以及四下横飞的弹片瞬息间便将好不容易才稍稳住神的突厥军将士们炸得个魂飞魄散,到了此时,谁的命令都不管用了,别说那些仆从部落兵了,就连突厥本族骑兵都已彻底乱了分寸,无数将士蜂拥着便冲向了后营,抢马而逃者数不胜数。
    “父帅,不能再打了,撤罢。”
    阿史那青彦一开始还拼命地想要弹压手下将士们的溃逃,可待得见势已不可为,无奈之下,也只能是放任不管了,领着数名亲卫匆匆赶到了了望塔上,一见到其父的面,便即焦躁无比地提议了一句道。
    “魔鬼,他们就是群魔鬼啊,唉,撤!”
    望着前营处处腾起的火光,阿史那博尔古再也没了一丝斗志,哀叹了一声之后,便即飞快地冲下了了望塔,抢过一匹战马,疯狂向后营方向逃了去。
    “薛万钧,尔率本部兵马正面攻取敌营,定方,尔与本将各统本部兵马分左右绕营追击,不降者,杀无赦!”
    罗士信着令火炮齐射的目的原本只是想逼突厥骑军出营决战,却不曾想这才四轮齐射而已,突厥军大营居然就这么崩溃了去,当真令罗士信讶异得眼珠子都瞪得个浑圆,当然了,讶异归讶异,罗士信却是断然不会错过这等一举灭敌之良机的。
    “呜、呜呜、呜呜……”
    随着罗士信一声令下,中军处的号角声顿时暴然而响了起来,原本整齐列阵的华军骑军刹那间便齐齐而动,兵分三路,呐喊着战号,有若潮水般向突厥军大营冲了过去。
    抵抗?根本没啥抵抗可言,没见阿史那博尔古父子都逃了么,剩下的突厥军将士哪还有丝毫的抵抗勇气可言,可怜近三万的突厥大军就这么被华军一通火炮齐射给生生打成了散兵游勇,抢到了战马的固然是逃出了生天,那些来不及去抢马的么,就只能自认倒霉了,华军一杀进了营中,所过处,少有不跪地求饶者。
    往昔突厥军将士们有多自豪自家大营的坚固,这会儿对大营坚固的痛恨就有多少,没旁的,后营门就那么两丈左右,看似不窄,可对于急于逃命的突厥军将士们来说,自是不敷使用,大批的溃兵挤在了后门处,都想逃的结果便是大家伙都没法好好地逃,时值罗士信与苏定方两路大军绕营夹击而来,乱作了一气的突厥军将士浑然就一群待宰的羔羊,哪经得起华军铁骑的狂猛冲击,很快便被包了饺子。
    “报,禀大将军,贼酋阿史那博尔古父子皆向东面逃了!”
    尽管只一个冲击便已取得了辉煌的战果,然则罗士信微皱着的眉头却愣是没见舒展开来,无他,在冲杀中,他并未发现阿史那博尔古的踪迹,正自举目逡巡间,却见一骑游哨匆匆赶了来,连马都来不及下,便已是紧着嚷嚷了一嗓子。
    “传令:着定方所部打扫战场,中军跟我来,向东追击!”
    两回正面交手都未能将阿史那博尔古这个大敌斩于枪下,罗士信自是不希望第三回依旧被此獠逃出了生天,正因为,一听阿史那博尔古已向东逃了,罗士信第一时间便连下了两道将令,率五千中军铁骑滚滚向东面冲去……
    “父帅,您且歇息一二,孩儿这就着人伐木造筏子。”
    阿史那博尔古父子一路头也不回地便狂逃出了五十余里,可最终却还是不得不暂时停了下来,没旁的,黄河挡住了去路,哪怕河套地区的黄河水势其实并不算大,宽不过百余步,水既不深也不算急,然则人马要想涉渡却也断无可能。
    “唉……”
    阿史那博尔古双眼茫然地环视了一下尚能跟在身旁的二子以及寥寥百骑不到的将士,一股难以言述的酸痛之感顿时便打心底里狂涌了起来,一声长叹里满满皆是英雄末路之寂寥。
    “大俟斤快看,南蛮贼军追来了!”
    这都还没等突厥骑兵们伐下几颗树木,远处低矮的缓坡后头突然扬起了一股烟尘,旋即便见大批华军铁骑有若潮水般直冲而来,当先一面火红大旗上赫然绣着个硕大的“罗”字,一见及此,众突厥骑兵们顿时便全都慌了神。
    “父帅快走,孩儿们自当拼死掩护!”
    见得情形不对,阿史那青彦第一时间便将视线落在了其父身上,却并未等到其父有所表示,不由地便急了,紧着便嚷了一嗓子。
    “走?哪还有路可走,事已至此,唯死战尔,儿郎们听令:上马,备战,备战!”
    后是黄河,前有追兵,根本已是无路可走了的,然则阿史那博尔古却并准备束手就擒,只见其一哈腰,翻身上了马背,扬手疾呼间,满满皆是背水一战之豪情。
    “呼嗬、呼嗬……”
    这一见自家主将如此豪迈,众突厥将士们也起了同仇敌忾之心,于翻身上马之同时,齐齐呐喊了起来。
    “全军止步,列阵!”
    见得前方的突厥骑军做好了战备,罗士信倒也不曾急着发动攻击,在离突厥军那单薄的骑阵还有百步左右便即扬手勒住了手下部众。
    因着半道上分兵前去追击可疑目标之故,目下还能跟随在罗士信身后的华军骑兵也已不算多,拢共就一千五百骑而已,可纵使如此,也远比阿史那博尔古手下那一百出头的残军要多得多,然则要说到士气之高下么,却又相差无几,一方是大胜之师,另一方则是背水一战之哀兵,尽管彼此间有着百步左右的间隔,可彼此间的气势却是猛然撞击在了一起,一时间竟是谁也压不倒对方。
    “是个好汉子,可惜了,全军都有了,跟我来,出击!”
    望着阿史那博尔古那战意勃发的昂然之身形,罗士信忍不住便发出了声感慨,然则感慨归感慨,他却并未因此而有丝毫的犹豫,挥手间便已声线冷厉地下达了总攻之将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