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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材的收集已经进入尾声,苏令嘉整理完今天的素材,墙上的时钟已经悄悄走到晚十一点。
关上电脑洗澡护肤之后,她便去衣帽间搭配明天的穿着。
随手拎起一个包包,一块格纹手帕便从包中飘落。
苏令嘉一愣,蹲下|身捡起手帕,恍然想起那晚从医院出来,岑司靖递给她一个冰袋,而冰袋外面就包着这块手帕。
那个冰袋早不知被她丢到了哪里,这块手帕倒是落在包里,一直留到现在。
手帕上似乎还残留着极淡的薄荷清香,与刚刚在他袖口上闻到的味道一样。
苏令嘉忽然轻轻叹了口气,坐到凳子上,对着手帕怔怔出神。
或许是深更半夜情绪容易泛滥,或许是故人重逢,激活一些被时光掩埋了的回忆。
苏令嘉莫名就想起了与岑司靖的第一次见面。
高一新生报到之后,大家一起去行政楼领新书。
那天早上明明天气很好,艳阳高照,偏偏到了下午他们领书的时候,一场暴雨陡然而至。
在教室里一起呆了半天,很多人都已经结交到新朋友,三五成群地撑着伞离开,唯独苏令嘉是个例外。
不管在什么地方,她好像永远都是最慢热也最不合群的那一个。她像一只乌龟,小心翼翼地从壳里伸出脑袋,试探着这个世界,可一有风吹草动,她便第一时间缩回去。
在人群之中,她总是讪讪、拘谨又无所适从。
从小刘亚娟就一直骂她:“就数你最丑最蠢跟别人不一样,连跟人说话都不会,别人都看你的笑话!都看不起你!”
雨越下越大,苏令嘉没有带伞,背着沉沉的书包,傻傻地站在走廊下。
身边的同学互相借伞,一起搭着肩膀往教学楼跑去,只有她一个人,不知道该怎么办。
耳畔听到隐隐约约的笑声,苏令嘉下意识地垂下头,两只手死死揪着书包带,藏在鞋子里的脚趾都蜷缩起来。
他们是在笑她吗?笑她不合群,笑她没人帮,笑她长得不好看……
说笑声越来越近,苏令嘉听到一个清澈的男声说了句:“诶,那个女生是不是我们班的?”
是在说她吗?
苏令嘉脸涨得通红,眼睛不安地小范围搜寻一圈。
附近好像的确只有她一个女生站着了。
“伞给我。”少年又说了一句。
很快传来其他男生夸张的调侃:“不是吧岑司靖,刚才班花问你借伞你都没给!你现在居然要给这个非洲妹……哎哟!”
男生痛呼一声,显然是挨揍了,剩下的话也没了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虽然大家只在一个教室里相处了半天,可有些绰号都已经起好。
青春期的苏令嘉有点黑有点胖,所以高中开学第一天,就荣获“非洲妹”称号。
这下苏令嘉终于确认了,真的在说她。
她的脑中有几秒钟的空白,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样的情况。去跟那个叫她“非洲妹”的男生理论,她是万万不敢的,正如刘亚娟从小到大骂她的,她确实黑且胖,长得丑。
可假装没听到继续站着等雨停,她也没这个勇气。
她怕,万一那几个男生来到她身边,她该怎么面对。而且,她刚刚听到那个叫岑司靖的男生,还打算给她送伞。
苏令嘉是知道岑司靖的。
少年身长玉立,剑眉星目格外惹眼,简单的白T恤牛仔裤,都被他穿出一身矜贵清冷的气质。
也难怪她早上刚到教室门口,就看见一群别班女生围在走廊窗口,眼冒红心地围观站在教室最后排的岑司靖。
这样的男生,像她这样的人可能连打招呼都不配吧……
苏令嘉望了眼走廊外的磅礴大雨,深吸一口气,赶在岑司靖过来之前,捂着脑袋大步冲了出去。
身后隔着雨幕,隐隐传来一声“喂同学”,听上去颇为不理解。
大雨兜头浇下,明明已经跑出一段距离,可苏令嘉却并没有觉得轻松。
因为路上没带伞独自抱头狂奔的人只有她一个,在一把把五颜六色的伞花中,苏令嘉觉得自己是个异类。
她脑袋垂得更低,雨声裹挟着过路同学们的欢声笑语,根本听不清大家在说什么,可她却总觉得大家都在对她指指点点。
大约是不专心,苏令嘉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一绊,整个人随着惯性往前扑去,脸朝下摔在了水泥地上,溅起无数水花。
苏令嘉的耳朵有一瞬间失聪,过了会儿,雨声说话声才渐渐回归。
有好心的同学停下脚步问她:“没事吧?你哪个班的啊?”
也有同学站在边上围观,窸窸窣窣地跟身边的人咬耳朵。
苏令嘉浑身湿透,满脸都是积水,整个人窘迫得不知如何是好,恨不得找个地缝直接钻进去。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丑爆了,本来就长得不好看,现在还闹出这么大的笑话。身体的疼痛与心理的崩塌同时压迫,苏令嘉半晌没爬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把伞撑过她的头顶。
没等她反应过来,脑袋上方就传来一声无奈的叹息:“同学,这么大雨,你又没伞,你乱跑什么?”
是岑司靖。
他居然追上来了。
苏令嘉双手撑着地,想要爬起来,可膝盖却痛到无法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