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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来,霍景澄带了手机,并很长时间都没有扔掉或者砸掉,石伽伊觉得,他妈妈的病,可能真的好了很多,只是心疼自己的BB机无用武之地了。
他的电话很多,西厢房中每天都会传来他不时地用广东话或者英语交谈的声音,他总是不急不慢,语气淡淡的,却很坚定,像电视上那些运筹帷幄的大佬一样,聊的大多还是石伽伊听不懂的东西,后来记起他曾经学的是金融,也就不惊讶了。
当北京的天气终于不那么烤人时,两人选了一天出去玩,从南锣鼓巷走到景山公园,爬到了景山公园最高处,紫禁城尽收眼底。
石伽伊指过去,对他说:“我其实是流落民间的格格,我的家在那里。”
霍景澄看她一眼,配合地道:“十一格格,可以带我去你家玩吗?”
石伽伊郑重其事地摇头,很为难的样子:“不行,我不能随便带人进去。”
“为什么?”
“要买票,怪贵的。”说完,石伽伊奸计得逞似的笑得灿烂。
自从投资了林止的公司后,她就一贫如洗了。
霍景澄没忍住,跟着笑了:“傻样儿。”
“欸?欸?”石伽伊惊奇地瞪大眼睛看着他,“你会发儿话音了?”
“笨样儿。”
“对。”
“蠢样儿。”
“对。”
“熊样儿。”
“对……”石伽伊沉浸在自己教学取得重大成功的喜悦中,半天,才察觉到不对劲,“对你个大头鬼。”
霍景澄咯咯直笑,笑容明媚,比正午的烈阳还要耀眼,上次见他这么笑,还是她说她为什么叫Eleven时。石伽伊仰着头看他,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看他嘴角扬起,看他瘦削的下巴,心想,明明二十二岁的人了,可还像个清俊的少年。
霍景澄低头看着她,伸手揉了揉她已经长长不少的头发。
石伽伊心突地一跳,她垂眸隐藏情绪,故意噘起嘴假装生他的气:“辱骂恩师,你简直太不尊师重道了。”
她转身往远处走,霍景澄跟上她,不管她走多快,霍景澄的长腿一迈,看起来不紧不慢,却总能轻易追上她。下山时,路过的亭子里有一对男女闯入眼帘,石伽伊扭头一看,两人正抱在一起吻得难舍难分,她忙假装若无其事地看路,后又看了眼霍景澄,见他如常走路,她没忍住又偷偷看了眼那边两人,这时候头顶突然传来霍景澄的笑声。
石伽伊瞪他。
霍景澄似笑非笑地说:“没见过吗?我们不也亲过。”
霍景澄说完这句话,石伽伊愣了好一会儿,她还以为自己幻听,惊得嘴巴变成了“O”形,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仿佛在问:你刚才说什么了?是我听的那样吗?
霍景澄回视,挑着眉梢:对,就你听到的那样。
石伽伊差点被路边的石头绊倒,一个踉跄后被霍景澄扯到怀里。炎炎夏日,他身上的味道更加清晰,有汗味,但更强烈的是柠檬的清香味。石伽伊一度怀疑他每天在房间偷吃柠檬,和那天的味道一样,那天他亲她时的味道。大脑不受控制地开始回忆她误以为自己被感染非典那天,那个房间,每一分、每一秒、每一个细节都被放大,包括他唇上的触感。石伽伊不自觉地抿紧了唇。
霍景澄看着怀里一脸懵懂神情天真又不设防的石伽伊,突然松开了她,他扶着她站好,退开一步,半晌,问了句:“你什么时候过生日?”
“下个月。”
“快了。”霍景澄像是故意扯开话题,越过她开始朝山下走。
霍景澄似乎发现了外出的乐趣,石伽伊也摸透了他的喜好。过于现代化的地点和建筑,霍景澄都兴致缺缺,他比较喜欢的还是老北京的东西,比如在胡同剧院里听一场听不懂的小台子京剧,比如看一场渐渐没落的天桥杂耍,甚至骑着自行车去国子监拜佛,王府井淘些具有中国文化特色的小工艺品。
这天傍晚,石伽伊拿着从夜市买的万花筒和金陵十二钗的剪纸边走边说:“霍景澄,你这些东西是要拿回去送人还是自己留着?”说完等了一下没听到回答声,石伽伊回头去看,却没见到霍景澄,她原路返回,在路口找到了他。
霍景澄双手插兜站在吹糖人的老大爷面前看得津津有味,石伽伊就喜欢他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她走过去,点了个孙悟空和猪八戒。
大爷热情地应了一声,用一根塑料管搅了团糖稀,配合着手指,左吹一下右吹一下,栩栩如生的孙悟空就出来了,随即是猪八戒。
石伽伊舔着猪头示意霍景澄:“别看了,快吃,一会儿化了。”
霍景澄眉头微皱,半晌,小声说:“好污糟(好脏)。”
石伽伊的粤语在这个暑假突飞猛进,听懂了霍景澄的意思,她骄傲地说:“普通话叫‘脏’。”
“砸?”
“不是砸,是脏。”
“脏?”
“对,音发得准着呢,再来一次,脏……”
他们俩在人家摊前一个劲儿的脏来脏去,气得吹糖人的大爷把后面几个糖人都吹变形了,要不是忙生意,势必要给这两个小年轻科普一下什么叫非物质文化遗产。
快到家的时候,霍景澄的糖人已经化得不成样子,齐天大圣的尊容变了形,石伽伊心疼:“要滴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