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破釜沉舟
远方山隘,浓雾深锁,空气之中隐约还可闻血腥之味。
常虞一身灰色的薄衣,迎立在风口。到了他这个修为,一般的风雨也无法侵害身躯,然而此时,常虞却能够感受到丝丝的寒意。
桓子善死了,为大将朱青所斩杀。桓子善在成纪郡兵败之后,带着残兵退往了虢亭,想要守住这个梁军进入凉州的通道口。
只是,桓子善并没有达到他的目的。朱青带着一万长策军紧随其后,在桓子善还未站稳脚跟的时候,便以摧枯拉朽的攻势夺下了虢亭这座要隘,甚至斩杀了桓子善这位在桓氏内部举足轻重的大将。
朱青斩杀桓子善的时候,梁军的第一波援军其实已经离虢亭不远,只有百里的距离了。
以梁军的脚程,快马加鞭半日便可到达。
一切发生的太快,常虞到现在为止,都弄不清楚是怎么败的?
杨羡究竟有什么本事,能够让许鹤那种精于算计,执着利益的人放弃唾手可得的侯位,转而去要一个御史中丞?
对于常虞而言,这仿佛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然而却实实在在发生了。
只是,一切的答案一如这座虢亭,深锁雾中,让人看不真切。
虢亭属于泉县,乃是从雍州进入凉州的通道,地势险要,梁军要进入凉州,就必须攻下这里。
然而此时,周军的援军已经陆续入驻,在虢亭修筑营寨,防御梁军。
而他常虞,也因为桓子善的死,在朝廷上被一众桓氏宗亲弹劾。桓磬按下了奏折,保住了常虞,不过他心中并没有多少欣喜之感。
常虞很清楚,要攻下凉州,就必须趁着杨羡还没有解决阳绝关的战事,解决长策军的主力。
否则,等到杨羡带回了凉州军的主力,数万西凉铁骑一拥而上,雍州怕也守不住。
雍州一失,大梁国本动摇,到时候等待桓磬的不是迁都,便只有亡国了。
杨羡花了二十日的时间,便掌握了凉州,而现在想要进攻虢亭,常虞手上的军队战力并不足够。
更可况,常虞能够感受到,这隐藏在雾气之后的城垣之后,已经来了一个可怕的怪物。
“叔父!”
孟清不知道何时走到了常虞的身后。
“宗石来了!你对现在的局势如何看?”
“桓氏宗亲本想要用一个月的时间控制凉州,而现在,杨羡只花了二十日便打破了他们的图谋。而这剩下的十天对于梁军而言,却是一个巨大的关口。”
常虞点了点头,有些无奈地说道。
“桓子善的两万精锐折在了凉州,靳信又在仓丘城南虎视眈眈,逼得雍州的大军不敢动一步。这十日之间,来自中原的十万大军还未聚集。若是杨羡在这十日之内解决了魔族之患,那么凉州便彻底失去了。”
梁周之间的争锋相对,在杨羡疾风骤雨一般的攻势下,梁军已经陷入了极大的劣势。
在孟清看来,桓氏那一干宗亲太过急功近利了。若是不想要趁着朱梓危机的时候在他背后插上一刀,那么事态也不会恶化至此。
但这话孟清不能说,因为执行这个计划的是常虞,他的叔父。只是,孟清没有料到的是,常虞却比他想象得要大度多。
“是我错了!一开始就不该将赌注押在许鹤的身上。以至于如今,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叔父,桓氏急功近利,这不是您的错。”
常虞自嘲一笑,说道:“桓氏宗亲的确急功近利。陛下已经下了旨意,让我趁着这十日的时间,集中优势兵力,先解决靳信,然后再攻虢亭。”
这个计划看起来的确是十分优秀,因为一旦解决了黑虓军,那么梁军所有的精锐力量都可以向着虢亭倾斜。到时候,梁军与周军的兵力差将会大到让梁军拥有着巨大的优势。
可是,行军作战,计策能否成功,不光要看己方谋划是否优秀,更要看对手是谁?
靳信是谁?周军之中上将军,年纪轻轻却已经凭战功在周军之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他拥有着绝强的军事能力,能够让桓氏宗亲这场优秀的谋划变成埋葬梁军的临别曲。
靳信在投周的这一段时间内,已经有了巨大的变化。这种变化,是远在神都的桓氏宗亲感受不到的。
在他们的眼中与心中,靳信不过还是当年那个寄食在梁侯府中,要不是恰好娶了桓武的长女,凭借桓武女婿这个身份出任了黑虓军首领走狗屎运的可怜虫罢了。
而现在的靳信,早已经是能够主导一方的上将军了。威势所在,只凭借着不到三万的黑虓军,陈兵渭水之南,就能够让雍州十数万大军不敢动一动。
可这在桓氏宗亲看来,不过是常虞这个雍州大都督畏敌不前而已。他们哪里去管,雍州军队数量虽多,可是战力不齐,主动出击的话,怕只会成为黑虓军刀下亡魂。
“杨羡本来就指望用靳信的黑虓军拖住我们?此刻还与他去纠缠,不是正中了杨羡下怀么?更可况,据探校的情报,杨安已经率领折冲军从江州北上,怕是只要十日左右,便能够到达散水关。一旦我们解决不了靳信,到时候蜀军两面夹击,仓丘必失啊!”
桓氏宗亲不了解前方的局势,但是孟清却是相当清楚,也知道靳信这个上将军的分量。
孟清想了想,补充道。
“事已至此,蜀军已经倾巢而出,杨羡的野心不会只有凉州而已。这一战已经关系到了大梁的国运,神都之中还有十万北军,陛下何以还不能破釜沉舟?”
常虞一笑,说道:“你以为那干桓氏宗亲会放心将桓氏所有的精锐都放到我的手中么?更何况,这十万北军若在,桓氏还能立足中原。桓武的其他优点,桓磬倒是学了七分,可唯独这胆魄,他却是一点也没有学到。”
“那我们该怎么办?”
孟清这一句,意味极深。常虞却是恍若未闻,似乎没有察觉到这话的深意,悠悠叹了一口气。
“自然是谨遵陛下之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