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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

      已经拨通了,总不好再假装自己还没落地,温涯没有办法,只得接通了电话。
    电话的那一头,北电男大生习惯性压着嗓子装男低音,我在T1外的停车场,你到哪儿了?
    温涯淡定唬人,我刚看到消息,已经进地铁口了,抱歉啊。
    没想到牧野完全不被他套路,理所当然地说:那你出来吧,我等你。一会儿请你吃饭。
    温涯哭笑不得,你怎么就笃定我有时间跟你一起吃饭?
    牧野微微一怔,似乎有些失望,有安排?
    温涯耳畔听着熟悉的声音,总是没办法硬下心肠,待到脑袋反应过来,一句没有已经说出了口。
    十分钟后,温涯怀着无比懊丧的心情在停车场找到了牧野的揽胜七座。
    牧野穿着灰色连帽卫衣,把帽子带了上去,戴着墨镜仰在驾驶位上捧着一个PSV打游戏,见他过来,便升起车座,摘了墨镜,打开车门,从驾驶位回过头,你坐副驾,把瓜瓜挪到后头。
    温涯:!!!
    温涯放好行李箱,抱着装着猫咪的猫包自己坐到了后排,问:怎么把猫带出门了?
    牧野回头一瞥,见他已经坐到了后头,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发动了车子随口回答,最近顾不上它,把它放在我经纪人那儿住了几天,今天我经纪人出差,我送人,下午还要联排,趁有时间把它接回来
    温涯隔着猫包打量着里头的橘猫,而橘猫也把脸挤在纱网前瞧他,露出前额与狰兽一模一样的五道褐色竖纹,发出一声委委屈屈又嗲里嗲气的呜嗷。
    那叫声听得温涯周身一颤。
    太像了。
    那分明就是瓜瓜同人撒娇想要得到爱抚时会发出的叫声。
    他前生最后的几年里,几乎日日都能听到。
    彼时神魔之战已相持近十载,血煞宫统领着不甘为奴的妖、鬼、人、魔四族,人员构成复杂。他元婴飞灰,修为俱散,交由他人保护,于他实在是难堪,可若要放他独处,长风总不能放心,便只好让狰兽时刻护在他身边。
    狰兽瓜瓜已经长得快有两层楼高,偏又性子活泼,随便跑一跑便是一阵地动山摇。
    它还记着温涯也曾在它幼时抚养过它,大约是熟悉他的气味,所以待他很亲热,想要被他揉毛毛时便会嗲里嗲气地呜呜几声,在他的身边卧下。
    温涯听见了这个声音,便会像它还小的时候那样,伸出手揉揉它下巴和胸口的白毛。
    而那时的长风与他,早已相隔了阴风怒号的鬼哭崖,尸骨累累的灭妖谷,设下重重伏魔阵的霜雪峰,缚仙索,诛神殿和数十载被蹉跎的光阴。
    他可以将他带回血煞宫,可以穷极所能为他寻药续命,可以背着他行走在初雪的人间,却再也不能像幼时那样,亲密熟稔地枕在他的膝上。
    有时牧长风站在一旁,远远地注视着他与狰兽,瓜瓜准要跑过去,卖力地想要拱他过来。可它总是失败,于是便哼哼得愈发可怜。
    呜嗷呜嗷
    就是这样。
    小橘猫扒拉着纱网,似乎是想要出来,就这样一直叫,一直叫,一双滚滚圆的眼睛一直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温涯回过神来,暂且压下心中翻涌的杂念,问:它这样叫,是不是吓着了?不然换我开车,你过来看看它?说完他才想起自己一百年没开过车这件事,忽然有点心虚。
    牧野单手开车,又回过头瞄了一眼说:没事,它胆子大,不怕出门,从没有过应激反应。它就是不爱待在猫包里,嫌地方小,你把它放出来就好了。
    温涯有点怀疑,但还是依言打开了猫包,果然,小橘猫瓜瓜第一时间从猫包里探出头来。
    呜嗷~
    它不是那种可以直接送去上大学的聪明小猫,没有人抱它,这种开口朝上的猫包,它一点出来的法子都没有,只好继续这么可爱兮兮地带着讨好意味地叫,惹得温涯心中一软,便伸手把它抱到了膝上。
    瓜瓜果然不怕生,在他的膝上熟练地翻过来,肚皮朝上,四脚朝天地看他,眼珠圆润而清澈,见他不来摸摸自己,便又翻了回去,把小脑袋递到了他的手心里使劲磨蹭,呜嗷~~~。
    温涯心中的异样之感越来越强,他用手指轻轻挠了挠瓜瓜的下巴,小声叫它:瓜瓜?
    瓜瓜喉咙里咕哝两声,舒服地眯起了眼睛,露出眼睛上缘的两线白毛。
    果然是。
    他一时间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悄悄低下头,亲了亲小猫的脑袋瓜。
    牧野把车子开上了机场高速,从后视镜照见温涯,见他气色苍白,抚弄着猫咪,垂头不语,以为他是累了,便调低了车载音响的音量,切了一首节奏平稳的乡村音乐,说:你累了就休息,不用陪它玩。
    温涯轻轻摇了摇头,瓜瓜很可爱,它是真的不怕生。
    嘴上轻描淡写,心中却是无人能知的惊涛骇浪。
    牧野道:是不怕生,可也没见黏谁像黏你这么自在的,怪了。
    温涯抬起头,在后视镜里对视上牧野的眼睛,玩笑一般地说:瓜瓜认识我,说不定是上辈子见过。
    牧野忽然道:那我上辈子应该也见过你。
    温涯手下一重,捏得瓜瓜委屈地发出一声呜嗷。
    第16章
    怎么说?
    牧野想起昨晚梦见背上负着一个人,走在长长的街市上,街头飘着雪,却一点都不冷,两边都是像在横店拍古装戏一样的小贩,经营着小吃杂货。而他背上的人好像是睡着了,安静地垂着头,让他看不清面目。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背的是温涯。
    他就这样背着他,一直走,一直走,一股沉郁的隐痛一直撕扯着胸口,直到醒来时都觉得胸背作痛,就好像是真的一样。
    这话说出来委实莫名其妙,又有些轻浮,牧野摇摇头,便只是说:你做饭好吃,要是上辈子就认识你,兴许还能多吃几次。
    温涯心中几乎已经笃信了瓜瓜就是他从不足一臂长养大的小狰兽,再看牧野时心中也怀揣了多几分指望既然他可以从现世进入书中的世界,既然那个世界中的异兽也可以重新转生到这里,那么,与牧长风像足了八分的牧野,为什么不可能是他的长风转生而来呢?
    可他在回来后翻遍《丹衷》全书,故事的末尾分明写着,牧长风与天同寿,庇佑万物,又怎么可能会转生?
    他没办法证实,又没办法放下这种猜想,便索性顺着他的话说道:要我做顿饭还不容易?之前就说好了回来请你吃饭的,就是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菜,有什么忌口
    牧野道:不挑食,好养活。
    温涯微微一笑,抚弄着小橘猫瓜瓜,开口道:你不说,那我随便做?
    那就做一道荷香糯米鸡、翡翠菜心、白菜豆腐煲要是买到了活虾,就做白灼虾,买不着就换成卤牛肉,汤是竹荪菌菇汤,饭后吃一碗桂花炖奶,再做一些桂花米糕,给你拿走,怎么样?
    他说的,是牧长风开始外出历练以后,每次临行前要吃的一餐饭,东西翻来覆去总是那么几样东西,他也吃不腻。
    说话时,他一直留心着牧野的反应。
    而牧野一怔,胸中忽然再度涌起那种奇怪的酸痛。
    随即,又生出一种恍然大悟之感。
    原来是桂花炖奶和桂花米糕。
    不是桂花年糕、桂花酒酿圆子、桂花糯米藕、桂花糖芋、桂花糍粑。
    他一直心心念念可是又怎么也想不起的那道甜食,原来是桂花炖奶和桂花米糕。
    他摇了摇头,声音低磁,温涯,我们俩上辈子一定见过,这次我是说真的。
    他一边开车,一边别过头看他,温涯抬起头,正好能看到他角度完美的眉弓,和深邃干净的眼瞳。
    温涯暗自叹息微笑,眼眶滚烫,嘴上却只是说:专心开车。
    牧野回过身开车,长吁一口气,你不知道。大概有七八年了,我一直在想吃一种加桂花的甜食,只是记得是小时候吃过,可是怎么也想不起名字。可我不是长在苏杭,怎么可能吃过什么桂花点心
    我想不起那东西叫什么,吃了桂花年糕、桂花酒酿圆子、桂花糯米藕、桂花糖芋、桂花糍粑,没有一个是我想的那样。今天你说桂花炖奶和桂花米糕,我一下子觉得就是这个。
    其实我不大信这些,可你说,我们要不是上辈子认识,还能是为什么?
    他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温涯低下头捏捏瓜瓜的小肉垫,面颊被车里的暖风烘得有些干燥,又有点发烫。
    他心里想着,是了,桂花米糕,是你还在外门担水砍柴、食不果腹的时候我偷偷藏在柴堆里的;桂花炖奶,是你上了霜雪峰以后,八九岁了还小小的个子,又喝不惯牛奶,我怕你长不高,经常蒸来给你吃的。你那样重情,旁人对你的好,你从来不会轻易忘了,所以才会到了来世也记挂着。
    原来你就是长风,我早该认出你了。
    只是,不知道我死后以后,你究竟过得如何。
    你后来真的在枯禅岛上看到了那面可以照见一切的天问之镜了吗?如果当时我知道你迟早会看到真相,从一开始就不会瞒你了。
    你理应与天地同寿,为什么会转生到这里来呢?
    不过,这世你父母双全,前途光明,被千万人簇拥喜爱着,也许转生也不是一件坏事。
    至于前生,究竟是已经成为过去,你一路走得辛苦,不快乐的回忆那么多,忘了就忘了。
    今后,只要你一生和乐圆满,那么,其余都不值一提。
    温涯只觉前所未有的心满意足,轻松地笑着跑火车,是吗?那我上辈子可能是个开馆子的。
    牧野说:那我一定常去你店里吃饭。可能生意太好,总是没空位,到了下辈子还惦记着。
    温涯大笑。
    在一家私房小馆吃过很不错的一餐饭后,牧野将温涯送回了住处。
    瓜瓜不舍地蹲在座椅上,呜嗷呜嗷,叫得十分委屈。
    温涯说:就不请你上楼坐了,走得急,估计家里很乱,你下午又有事。这两天你什么时间有空可以提前告诉我,我去买菜,说好了请你吃饭,不骗人的。
    牧野下车时戴了口罩,他那张过分具有国民度的脸也确实不宜露在外头。他的身上穿着北电的羽绒服,像个闪闪发亮的大号黑色塑料袋,帮温涯把行李取了下来,递给他时,他不经意碰了碰他的手指,轻笑一声,说:好,那就明天下午过来找你过小年,好不好?你累不累?
    温涯莞尔,这才记起明天就是北方的小年,好,那我早上去买菜。
    牧野站得离他很近,低头注视着他,忽然生出一种冲动,很想搂着他的后颈,和他抵一抵额头,亲一亲他的眼睫。
    他在口罩下飞快地舔了舔下唇,点点头说:上去吧,冷。
    然后,看着温涯提了行李上了楼,直到他的身影不见。
    *
    温涯回到家后不久,张才俊再次打了电话过来,下午过来公司一趟,看一下《丹衷》的合同。对了,新给你配了个助理,你过来认认人,明天晚上他会跟你一起去无锡
    温涯蹙眉道:明天要去无锡?
    张才俊说:那个制作人没跟你说?菠萝台的网综,刚好泽宇也在,可以关照你《史上最强NPC》,最后一期,春节档播。原定嘉宾有一个醉驾,取保候审呢,是万娱新捧的小爱豆,想保,热搜压着,不过我看悬了反正现在节目是录不了了。原本呢,少他一个不少,正常录就完了,不过你昨天在《有戏》还算亮眼,就说想让你去补个缺。
    《史上最强NPC》,大型户外实景网综,温涯模模糊糊地记着,好像穿越前曾经看过一期,大概就是分成红蓝队,参赛选手作为工具人NPC,帮助AB两个主角去完成对抗任务。他看的那一期是两队分别帮助一个才子和一个将军去追求同一个小姐,进度更快,率先备好聘礼下聘的小队获胜,总体来说就在跑跑跑,做任务,每一期的剧情任务都不同,看的时候觉得有趣,但录制起来想必是很累人的。
    就是申泽宇一向跟他不对付,因为《丹衷》选角的事也算是结了不大不小的梁子,不过问题不大,这档节目嘉宾众多,如果分组不在一起,很可能整场都碰不上面。
    温涯说:去倒是可以去,但为什么是明晚?是当晚到了就开始录吗?录制时长大概多久?
    张才俊说:你明天休息一天,晚上坐二十三点的航班,隔天一点落地,从机场过去有钟点房,休息到五点,过去直接做妆发,相当于不到二十四小时多赚一笔通告费。
    温涯:想玩死我倒也不必这么迂回,可以更直接一点。
    张才俊问:有问题?
    有钱不赚王X蛋。
    温涯揉了揉眉心道:当然没问题。心中暗笑,从前自己努力上进,百折不回,偏偏只能去直播间带个货,如今他心无挂碍,诸事看开,机会倒是自己找上来了。
    下午,温涯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便去公司领助理拿台本。
    其实平心而论,张才俊确实对他不差,毕竟都是他手底下的艺人,他们得道,他自然也跟着扬眉吐气。再加上如今他多了些冲出聚点的这一亩三分地的可能,而娄琛这两年转战大荧幕屡屡失败,人气有所下滑,顾不上整他,张才俊又本就和娄琛的经纪人不对付,这样的时候自然也乐得帮他一把。
    这次配给他的助理,是老张的一个远亲,姓李,小名叫乐乐,孩子顶多二十出头的模样,瞧着像是刚出来闯社会不久,眉宇间透着青涩,人老实,但不拘谨,一开口就管他叫哥,笑起来还挺乖,一看就是个好小孩。
    温涯带着他认了认门,笑着跟他说:你哥糊,人穷,不开车,出门都是坐地铁,你驾照用不上。
    李乐点点头,很赞同,买车不划算,贬值,还限行,还塞车,还是攒钱买房子好。
    跟他约定好了明天晚上碰头的时间,便匆匆回去把行李里的脏衣洗上,赶晚场去生鲜超市看看蔬菜和肉类其实买菜最好是在菜市场买,选择也多,价格也低廉,不过菜市场距离不近,最近连着录制节目赶路,他也实在有些不堪重负,明天不想早起,所以只好今晚全部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