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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给父亲请安。”长生见宁远侯走近,往后退了一步规规矩矩行礼。碧丝恭顺的福了福身,也退到一旁。
听到父亲二字,姜采的身体一僵,瞬间大脑一片空白。曾经内心里想过很多次以新身份再见时会产生的愤怒、悲伤、忐忑,统统没有,取而代之的是一瞬间的不知所措。她僵硬的蹲在原地,藏在长袖中的双手不自觉的有些微微颤抖,脊背僵直,双脚仿佛被钉在了原地。徐世卿就在自己的面前,现在她的目光正落在他那双白底黑缎面云靴上。他仍然似从前一般爱干净,那鞋纤尘不染。她仿佛用尽周身一切力气,才起身,行了万福礼。礼貌的福身行了礼,“姜采见过侯爷。”入目处,是徐世卿玄色夹暗金绸纹直缀长袍的袍摆,和腰间坠下的浓绿正阳的镂空福字翡翠玉佩,还有那只她亲手为他绣制的宝蓝色金绣线鸳鸯交颈的香囊。十年夫妻,他身上的一针一线她都如此熟悉。比恨意来的更凶猛的是琐碎日常里的回忆。姜采的身体微微有些颤抖,她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强忍着酸涩收住眼底漫上来的眼泪。
姜采低垂着头,宁远侯看不清她的模样,却强烈的感到了熟悉的气息。他是个修养极好的人,虽然好奇,却不会一直不礼貌的盯着姑娘看。客气的回了礼道,“多谢姜姑娘照看犬子。”
他语调平缓,声音低沉。这是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了。姜采缓缓闭上双眼,将即将落下的眼泪强忍了回去。然后抬起头,看向徐世卿。“侯爷言重了,不过是路过此处,见小公子粉雕玉琢十分喜欢,便与小公子多闲话了几句。小公子不嫌我叨扰便好。”
徐世卿似乎是比姜采过世前瘦了许多,眼神中也没有了昔日的风采,虽然还是那长身玉立,风流倜傥的样子,可下巴生出了一层青青胡茬,隐隐的透着一股颓败之气。他凝眉看向姜采,眼底似乎是掠过一丝失望。按大齐规矩,男女私下不宜过多接触。宁远侯很客气的和姜采又嘘寒几句告了别,带走了儿子。
长生被父亲牵着手往设宴的锦华亭走去,一面走,一面依依不舍的回头,目光中充满疑惑。父亲的声音却陡然响起,“长生,你有没有觉得,她很像你娘?”论容貌,两人却是生的十分不同。顾昭飞眉凤目,严厉中透着几分英气,十分的惊艳。可这姜采,一双桃花眼生的却是十分多情。比顾昭生的温柔好看许多,却全没有顾昭的气场,可不知到底是哪里,让两人如此相像。她身上好像透着顾昭十四五岁时的烂漫,又带着她掌权多年后的沉稳。真的说不出到底哪里像。可当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徐世卿就感受到了久违的熟悉感。仿若当年,广惠园内桃花树下初遇一般,叫他心驰神往。
长生警惕的看了父亲一眼,状似木讷的摇了摇头。“不像。”
徐世卿揉了揉儿子的头,心里一阵感伤。从前顾昭就日日陪在他身边,他并不觉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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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一旦失去,便犹如抽筋拔骨一样痛。当年费尽心机才娶到她,原该是好好珍惜的,可他们夫妻这些年却是越走越远。追根寻底,那横亘在他们夫妻之间,影响着他们夫妻感情的只有一个人荣演!从前顾昭在时,他恨荣演霸着她的心,如今顾昭不在,他又怨荣演造成了这场悲剧。想到荣演,他就恨不能将他挫骨扬灰。
姜采见二人走远,周身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一般。额头浮起一层细密的汗珠。碧丝哪知道她心里头经历了排山倒海的情感波澜,一心以为是受了风寒。忙扯了帕子来给姜采擦拭额头,“姑娘,莫不是着凉了吧?奴婢去禀了太子妃娘娘,扶您去崇华殿休息休息吧。”
姜采摆摆手,“没那么金贵,想来是方才吃了杯酒。风一吹,有些上脑了。只去端一碗酸汤来发散发散醒醒酒便好了。”姜采一面说着,一面往西面的朝华亭指了指,“我去那里略坐一坐等你。你先去知会大姐姐一声,我偷会儿懒。几个妹妹请她多照看照看。”
“是。”碧丝领命,转身。
姜采熟门熟路的往西面丛花掩映的朝华亭走去。碧丝快要走到锦华亭方才反应过来,照道理姑娘进宫次数不多,如何会这般熟悉宫中地形?姑娘近来却有许多细节处与从前大不相同,可她却如何都想不通关窍,如今更是觉得惊异。碧丝一面凝眉思索,一面往太子妃处走去。
姜采心中情绪难平,深一脚浅一脚的往那朝华亭走去。
朝华亭处在御花园的最西边,在那人工堆砌的假山后头,周围还种了许多花草,很是僻静。因着鲜少有人去,喜静的姜采前世每逢进宫赴宴,席间都爱躲去那透透气。
穿过假山穿廊之前,她隐隐听见那亭子处传来一阵说话声。因隔着些距离,并听不清晰。姜采不由得顿住了脚步,她喜那里静,更有人喜那里偏。这宫中多少隐蔽之事,若叫自己撞见了,岂不是徒添困扰。多一事总不如少一事的好。姜采顿住脚步,准备转身。却清晰的传过来一阵带着哭腔的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