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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七章:濮阳策之殇

      有人出生于将相王侯之室,还有世袭于天子皇族之脉,当然也有人只是普通老百姓,而像沈风这种一无所有,生活在最底层的人,如果想要成功,往往要付出比常人多十倍百倍的努力。
    而他这一路走得比任何人都艰难,亦比任何人都传奇,因为有他的存在,密谋三十年的濮阳宫埋于废墟之下,树立百年的朝廷面临重新洗牌,且将大华分散的兵权集于一身,这是百年来没有任何人做到的事情,更不用说他还将倭寇、高丽、波斯、拜占庭帝国的野心扼杀于摇篮。
    从民族统一的角度上,他毫无疑问已做到千古浩史中少有的丰功伟业。
    也只有他,方可对抗柔然族!
    方才看他号令三军时,顾碧落心神已处于激动之中,眼眶微红忍不住落下泪水,作为一个旁观者,连她亦感觉眼前的人走到今日不可思议,此时城外仅剩几个将士与二人,她也感慨许多,目光怔怔地望着沈风,脑中浮现的是往日情景,从庙里那个身负重伤的古怪人到假扮瞎子的卑鄙之徒,然后从军名震一时,文人将士无不仰慕,但也有身败名裂远走他乡的落魄,但他却找到了自己的目标,继而选择一条无人开辟的道路。
    古来如此人物,皆是枭雄,兼备奸诈与无情,一将功成踏在万骨之上,而他却是有血有肉的人,不会为了一己之力滥杀无辜,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举步维艰,不过他以过人的智慧,在重重困难中总有找到一丝寻常人无法窥探的缝隙。
    三军各领其命,大臣暂回城内处理事务,沈风坐在骏马上,目光眺望着远方的云彩,神情与方才判若两人。
    顾碧落一直在他背后凝视,似乎感受他心中所想,轻声道:“该回城了,城中还有许多事务须你来决策。”
    “决策?”沈风神色迷茫道:“要么令立新君,要么铲除异己,无外乎如此。”
    他说得没错,接下来如果想要稳固政权,必须要施行一番雷霆扫合,否则他日必会酿成后患,顾碧落叹道:“去做你的应做之事,我只求你宽恕忠良之臣,莫要赶尽杀绝。”
    一些力保皇室的大臣一定会竭力反对沈风,这样一来,沈风就无法顺利地将天府的人安排进入国政,眼下这个时期,根本没有时间与这些大臣打政治战,只能通过暴力手段将这些人一一铲除。
    “放心,这些大臣深受百姓爱戴,杀了他们只会招来民愤,适得其反,我会以妥善的方式去处理。”沈风调转马儿,双腿一夹马背进入城内。
    顾碧落也驾马跟随其旁,问道:“你准备如何布置这些兵权?”
    沈风简单道:“褚家军与魏家军太过疏散不适合用来和柔然军对阵,与其去送死,不如将他们编为预备军,而且军饷加一倍,不过要让他向天策军一样,不仅要加大训练量,还要参与制造军器。”
    顾碧落赞同道:“如此甚好,褚家军与魏家军刚收编,军心不稳,须好好训练才是,不过你用银两收买他们,会否天策府亏空?”
    沈风笑道:“羊毛长在羊身上,褚家军与魏家军的军饷当然是从褚家和魏家身上取,我会先加封他们,然后给他们一年有职无权的考核期,如果做得好,兵符便交回给他们。”
    如此办法,也就只有他想得出来,顾碧落噗嗤轻笑一声,神情倒是颇是愉悦:“你便不怕褚家与魏家不从吗?”
    沈风道:“人在老年时,已没有年轻时候的胆魄,能安固家室守住祖宗基业才是最重要的,我给他们这个机会,他们一定会竭力把握。”
    顾碧落微微颔首,她从沈风身上学到一些各层各龄人的心理,这倒是她一直欣赏沈风的地方。
    沈风转而对着手下将士道:“鬼谷之人的可已带到?”
    “回禀将军,人已带到。”
    “将那些人带去乐府,该是亲人相见的时候了。”沈风忽然道:“乐府里面可有棺材?”
    “棺材——并无此物。”将士道:“将军可是想收尸?那属下立即去备来!”
    “别别别——”沈风急忙道:“你去做你的事情。”
    “是!”
    顾碧落此时才想起小草儿留下的画,画中濮阳策躺在棺材内,如果今日是濮阳策的死期,而他没有死在棺材内,那便小草儿的画便没有应验,想到此,立即道:“你此时可是要找濮阳策?”
    与濮阳宫斗了这么久,今日便要了结,心中莫名感慨,时至今日,仍无法评判濮阳策,他是一个极端主义者,怀有一颗悲悯之心,只是走入另外一个方向,如果他早年的时候没有被朝廷抓去当矿奴,也许他的性情就不会大变。
    ——乐府?梨园——
    乐府外,天策军已将乐府彻底包围,乐府外显然是经过一场厮杀,红砖墙上染着一片未干的血迹,地上有一个个各种图案地狱鬼面具。
    乐府戏台上,此时戏台戏幕是一片灰色的幕景,布景上,有一只疲倦的鸟儿已无力展翅坠落在岩壁上,鲜血淋漓,形状令人动容,
    此时濮阳策怡然自得地坐在一张圆桌前,桌上煮着沸水,舀了一蛊沸水,将沸水倒入茶壶内,茶叶的清香随着蒸汽淡出来。
    “你来了——”茶水正香浓时,濮阳策在桌子对面倒了一杯茶水,听到一个脚步声走来,微笑地作了一个请的手势:“小老弟,你再不来恐怕后会无期了。”
    “濮阳老兄盛情以待,我怎么不会来。”沈风缓缓踏入戏园子,身后的顾碧落欲阻,向她摆摆手,走上戏台坐下。
    濮阳策举止依旧儒雅,神容自怡,年轻时定受不少大家闺秀垂青,“小老弟之前几次来乐府作客,皆是不欢而散,今日我们便好好一叙。”
    沈风淡笑道:“我正有此意。”此时两人仿佛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颇有点一笑泯恩仇的味道。
    濮阳策谈笑自若道:“老夫还从未如此想与人说话,但一时却不知从何说起——有了,小老兄家乡在何处?为何语言如此奇特?”
    沈风愣了一下,笑道:“几乎认识我的人都会问我这个问题,我只不过说话白一点,不像你们这么文绉绉。”
    濮阳策沉吟道:“你的确不同凡响,据闻你曾亲口说从未进过私塾,但你却可在诗筵夺魁,老夫真是看不懂你。”
    沈风干笑两声道:“这都全靠了顾小姐,我的学问都是顾小姐教的,当日也是靠她来撑场子。”
    闻言,顾碧落不免白了他几眼。
    濮阳策哈哈大笑道:“顾小姐足智多谋,连老夫亦掉入她的圈套内,而老弟更是神鬼莫测,你们真是天作之合,有此一人辅助你,胜过千军万马。”
    顾碧落脸色微红。
    濮阳策瞥一眼,心领神会,笑眯眯道:“老弟,你们之间虽一直做着假戏,可佳人却是真心实意,你可切勿——”
    沈风正喝着茶水,差点被茶水呛到,干咳几声道:“我与顾小姐纯粹工作关系,不要以为我们是一对俊男美女,就一定有情。”
    顾碧落冷哼一声道:“我早已传令下去,城中若有传你我谣言,便施以惩戒。”
    饶是濮阳策再深谙人情事理,亦看不懂这对冤家,不解道:“你们两人已成婚,怕是难以堵住悠悠众口。”
    顾碧落与沈风异口同声道:“没成!”
    濮阳策闹了个左右不是人,无奈苦笑几下,看到这二人心中怀念起当年与庄周梦相处的日子,神情逐黯然下来,往事不可追,从他杀妻那天开始,他与那些幸福温馨的日子便越来越远。
    叹了一声道:“沈风,我们再谈谈世道如何?当日皆是老夫在说,却未曾听你心中之见,老夫想听听你如何看待。”
    沈风沉默了片刻道:“好,我们再继续当日的话题,当日你所说的话,我可以归结为你认为世道被魑魅恶化,导致人性渐渐变得丑陋,你说得没错,但眼下的世道,一直是以这样的方式在蔓延,从某种程度来将,贪婪和自私是人类社会进步的原动力,这点不可逆转,无法推翻,濮阳宫不也正是仗着强大想要推翻衰弱的朝廷吗,当初你想造反,抛去个人恩怨我不想阻止你,只是你的思想太过于极端,你想控制禁锢人的思想,在我看来,这是极其残忍的帝王之道!我决不能让你称帝!”
    “人的思想要是被禁锢,就没有了灵魂,在如此残忍的控制下,世道简直是一场炼狱,你理解为在洗净世道,在我看来,你是施加一座巨大的牢房,没错吧。”
    濮阳策神色淡漠道:“是,老夫正是如此想。”
    沈风语调稍提,沉重道:“但你要知道,世道只是正在通往一条更高等级文明的路,这个过程是辩证的,是需要长时间去探寻,人类社会会一直进步,那些不健全的体制,不合理的规法,不公平的阶级关系总有一天会被淘汰,我们应该是助推这个过程,而不是如同关押犯人般将它置于牢笼之中,你想称帝,却早已禁锢自己,充其量只不过一个世道里坏了的齿轮,暂时卡主阻碍其前进,终有一天,无须我,你也会被自己建立的体制碾碎,在后人认识里,你只是作法自毙的一个例子而已。”
    一番话下来,濮阳策却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生命体,他存活下来的唯一理念便是自己的信仰,而沈风这番话便成了压垮毛驴的最后一根稻草,将他的唯一理念彻底碾碎。
    哀莫大于心死,濮阳策闭上双眼久久不能自己,忽地癫狂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老夫早已禁锢了自己,却妄想为这净化世道解开牢笼,称帝——称帝——称帝究竟是什么?称帝究竟是什么!”
    帝王只不过是一个齿轮,好的齿轮加快社会进步,坏的齿轮阻碍社会进步,最终被碾碎,这个定义,无疑是最具历史角度的。
    良久之后,他哀叹一声道:“老夫输了,彻彻底底输了,老夫一心称帝,皇宫是老夫一心向往的地方,与其说是宫殿,不如说是牢笼,老夫竟然追求一座牢笼,而你心中没有牢笼,你虽不知禁军中有濮阳军,但你无须知,你只须摧毁这座宫殿,只要摧毁这座宫殿,濮阳宫、皇帝、抑或其他篡位者,皆会大败于你手上!”
    唔——
    一声悲鸣之后,他再次癫狂的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讽刺,是在讽刺自己的一生,他仿佛了疯了一般,在戏台颠颠倒倒,不断摇头,不断狂笑。
    良久之后,他安静下来,神情充满疲惫,双目无光,三十年的努力和信仰全部毁灭,他已经彻底崩溃,其实他的计谋已经足够完美,谁能想得到皇宫禁军竟是披着人皮的濮阳军,这是三十年一朝一夕方可布的局,需要超乎常人的耐心,但他遇到了沈风,世间上谁会想到去轰炸皇宫,谁敢想!
    沈风压根不知禁军就是濮阳军,但他知道濮阳策会来,只要篡位者都会来到皇宫,只要在皇宫设下埋伏,将皇宫摧毁埋葬一切,这是很简单的谋略,但往往很少人想到。
    “沈风,败给你,老夫心服口服,这个天下由你来统治,会比所有人好。”
    沈风失笑道:“我对当皇帝不感兴趣。”
    “你站得高,看得远,老夫在你眼中或如蝼蚁般渺小,焉能不败!好好!很好!!果然不愧是天命之子!”濮阳策深呼吸一口气,仿佛放下了一切,神采仿佛怡然,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他从未如此轻松惬意的笑容,可惜这一切来得太晚。
    面对濮阳策的由衷赞叹,沈风反而说不出的压抑,因为柔然族还有个预言之女,好在这次她预言不准确,今日戏台上根本没有棺材,如此便可推翻小草儿的预言。
    此时,濮阳策摘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满脸疤痕的脸,虽是满脸疤痕,但仍依稀可看出年轻时候十分俊美,沈风惊道:“你这是——”
    濮阳策淡淡笑,长叹道:“这张脸是老夫自己划破,他日到了黄泉,便不会被周梦认出来,老夫对不起她,她下辈子不要再遇到老夫了。”
    濮阳策忽然道:“沈风,老夫想恳求你,勿要取沉央与道画性命,道画可以施以惩戒,但沉央并未进入濮阳宫,我已向他道明一切,并让他与道画远离这里,从此不会再踏足。”
    “好。”沈风点头应了一声,心不在焉的望着外面。
    “多谢!”濮阳策道谢一声,看见他眼睛望着外面,苦笑道:“看来你不该让你来送老夫一程,误了一些时辰,老夫最不愿意面对之人是否来了?”
    沈风淡笑道:“一切该了结的,还是该了结,你走得也安心一点。”
    濮阳策从怀中取出一包药,然后倒入茶水中,将茶水一饮而下,脸上毫无惧色,反而是痛苦而又愧疚:“该了结的还是要了结,老夫是时候该面对自己的罪孽了”
    沙沙沙——
    “乖徒儿,想为师了么?”
    一个诱人至极的妖娆女人披着一件厚厚的雪绒衣走入戏园子,寒风轻抚她的秀发,却吹不尽她眉宇间的妩媚,她轻语娇嗔出来的嗓音,直欲颠倒众生,摄人心魄,那销魂蚀骨的媚态,却只对一人娉注。
    情深至极,她的脸上已再无放荡的艳红骚态,而是化成粉颊桃腮的羞态,端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模样,不再灼热,披上了厚厚的雪绒衣御寒。
    濮阳策浑身一震,端着茶杯地手颤颤发抖,茶杯碰地一声坠落在地,他仍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个女人,他唯一的亲人,也是他最疼爱的侄女——舒如姒!
    沈风喜出望外道:“师傅——”
    “先别过来,乖徒儿,师傅要与他叙叙故情。”舒如姒脸上咯咯灿笑着,笑得是凄凉与讽刺,是刻骨铭心的痛,杀父灭门的仇人竟是最疼爱自己的叔叔,这是多么残忍的事实!
    “我亦想问问我的弟弟为何如此狠毒!”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爬着进入戏园子,她的裸露出来的手、脸、颈尽是腐肉与湿毒疮,而双脚已是瘫痪成烂肉,十分阴森恐怖,顾碧落吓得退了几步,惊惧地望着眼前的人。
    濮阳策又是浑身一震,惊骇道:“姐——”
    这个恐怖女人正是舒如姒的姑姑,当日在鬼谷里面的舒淑芬,舒家长女,濮阳策(舒楼策)的姐姐,舒淑芬嘶吼道:“你这个畜生,别叫我!!!”她每一次说话,脸容都会变得十分恐怖。
    濮阳策惊恐地望着眼前的人,连连退步,直到倒坐在地上,失声惊惧道:“你为何——你为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舒淑芬发出一声声痛彻心腑的惨笑声,嘶声嚎道:“当日你派人追杀我与其他女眷,我们跌入到鬼谷中, 便成了今日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好狠的心,杀了你的兄长,屠杀全族亲人,我要你偿命!!!啊!!啊!!!”她嘶声裂肺地尖叫着,奋力地爬过去。
    濮阳策整个陷入疯狂,疯狂地摇着头,陷入深深的忏悔中:“我不想杀你们,我不想杀你们,我不小心杀了兄长,我不想杀你们,火是不小心烧起来,我没有派人杀你们。”
    看来当年的事情是不小心烧了舒家,然后可能是舒望归的副将擅自做主追杀舒家女眷,不过说到底,濮阳策还是酿成这场悲剧的主要原因。
    舒淑芬吼叫道:“若非是你,望归也不会死,舒家也不会被灭门,你!!你!!!我要杀了你!!”
    濮阳策跪在地上,疯狂地失声叫喊道:“我该死!!我该死!!我该死!!我该死!!!我对不起你们!!我早该死了!”
    如此人间悲剧,引得顾碧落感伤落泪,舒如姒淡漠地脸上已落下两串泪水,缓缓地登上戏台,愤恨而悲凉地望着他,身躯颤颤道:“你为何要如此!”
    濮阳策跪坐在地上,神情绝望而忏悔:“我该死,如姒你杀了我吧。”
    舒淑芬手中拿出一支匕首,脸上露出一道残忍而疯狂的冷笑:“杀了你,岂不是太容易了,我要你亲眼看看,是你把舒家人一个个害死!我要你下了地狱仍带着无尽的痛苦!哈哈哈哈——”说着,匕首往脖子一划,死在濮阳策眼前!
    她早就生不如死,她是想以死还折磨濮阳策!
    舒如姒痛苦地闭上眼睛,不敢回头去看,濮阳策望见亲人死在眼前,二十多年前一幕仿佛再现,那些无穷无尽的罪恶感蚕蚀他的心,心中被痛苦充斥,缓缓摇头,落泪,捶胸,喃喃自语道:“如姒,杀了我吧,杀了我——我罪孽深重,不配得到你的原谅,我只求你杀了我,可让你心里好受一些!”
    舒如姒举起一把剑,指着濮阳策的脖子,嘶声喊道:“你可知你害得姑姑她们在鬼谷中过着人不人的日子,她们每日生活在痛苦之中,为的便是手刃仇人,不曾想!不曾想,我们仇人竟然是!”
    濮阳策跪坐在地上,低头目光哀默地望着地上:“我自知罪孽深重,你要如何对我,我皆罪有应得,我万死不能赎其罪。”
    “咯咯——”舒如姒忽然咯咯冷笑收回剑,冷漠地望着濮阳策,恨道:“姑姑说得对,杀了你太便宜你,我要你余生在痛苦中渡过!”
    舒如姒究竟还是下不了手,转身过去,强忍住地泪水再次落下,脚步无力地前行,忽然便要倒下,沈风急忙伸手抱住她,轻声道:“师傅——”
    舒如姒一声不吭,只是伏在他身上,可她双手十指紧紧箍在他胳膊上,可见她此时情绪已失控,又是痛苦万分。
    濮阳策眼皮越来越无力,喃喃自语道:“你不杀我,我已不想再活在这个世上,我背叛了所有爱我的人,理所应得,我永远摆脱不了罪孽和痛苦——我有罪!!我该死!!”
    我有罪——
    我有罪——
    我有罪——
    在一声声自责中,他倒在地上,口中流出鲜血,双目紧闭,十指紧锁,死状极其痛苦。
    沈风将舒如姒拥住,轻声道:“他服毒自杀了,烟消云散,不要再让仇恨占据你的心。”
    顾碧落望此悲剧,只能长叹一声,此时戏幕的布景悄悄变化,布景变成一片黑色地狱,如此情景重重地击中她的心房,见沈风已抬起头,她急急喊道:“沈风,我们快回去,回去!”
    沈风也看到了戏幕布景变成一片黑色地狱,此情此景十分熟悉,正是小草儿画中之景,将舒如姒松开,恐惧地走过去,走到濮阳策身边,低头望去,只见地上画着一副棺材,濮阳策便躺在棺材内。
    “不可能!不可能!”沈风胸口仿佛大石压住,快喘不过气来,情绪失控地跌跌撞撞倒退几步,推倒了中间放置的茶桌,如此景象与小草儿画中一模一样,分毫不差,同样是黑色地狱,同样是躺在棺材,同样是沈风情绪失控。
    天命之子与预言之女中间似乎有一条永远扯不断的线,此时来看,是预言之女才牵着沈风。
    顾碧落身子亦是颤颤发抖,感觉所有事情皆在被人操纵着,一股无法扫去黑云,黑云之中,有一对奇异的眼眸正在盯着。
    良久,沈风坐在戏台上,呆呆地直视前方,就连舒如姒离去也分毫不知,顾碧落与他一样情绪不振。
    踏踏踏——
    一骑快马加鞭奔驰而来,来人进入戏园子,急急上前道:“启禀将军,京城西北二十里处发现白石老人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