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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想粗暴地将她拖拽进暗无天日的深海,把她变成一只可爱的、小小怪物,永远缠卷在身旁;又想拼命假装自己没有那么自私,没有那么丑陋。
他可以等。
也可以被肆意地玩弄戏耍。
一次,两次,都没关系,只要她肯记得他,只要她是真心实意……
不。骗子。
她是说谎不眨眼的骗子,最擅长以言语编造陷阱。
仿佛一盆冷水泼头,陆尧顿时清醒过来。
“你骗过我。”
他这样说,像一块冰冻的石头,重新散发出无机质的冷漠。
“所以我才没有过分到骗你第二次,不对吗?”
姜意眠转过身来,好似一条灵活的水蛇,再次回归他的怀抱。
“我有这么不可信吗?”
“难道你真的要看着我死去吗?”
她伏在他的身上,松垮的衣物被触须勾缠掀起,一片奶油般白腻的背在他掌下颤栗,表皮开满漆黑的花。
——就差一点点。
陆尧很清楚,就差最后一次,他就能把她同化。
“这样也觉得是骗你的吗?”
猝不及防地亲近,一个湿淋淋的亲吻落在唇边。
他仍然不为所动,金色的竖瞳悬在上方,冷冷地审视着她。
多么不近人情,好像高高在上、不可冒犯的神祗,无论怎样都不会被情欲拉下凡尘。
对手比想象中的更难对付一点,这情况意外激发了姜意眠的斗志。
心跳扑通扑通跳着,她稍稍起身,低头看他。
皎洁的月光照得她如同发光的妖物。
浅淡落下的影子则像满身倾泻而出的妩媚。
姜意眠很少居高临下地看待谁,指尖划过陆尧的眉梢、眼角,不由得发自内心地感到新奇。
原来位置的高度有那么大的差别。
原来掌控主动权是这种感觉。
还挺有趣。
“陆尧。”
“陆尧。”
他喜欢被她念及名字,她便一次次喊。
好似不长骨头的柔软丛蔓,开满花朵,热烈而芬芳,无声攀挂在他的枝头。
又像花纹炫丽的蝴蝶,薄薄的翅膀一张一合,雪白的毒性粉末便顺着喉道滑进他的身体,缠住血脉。
“陆尧。”她仰起脸,有些孩子气地揶揄,也像不服气地质问:“对你来说,是不是犯过错的士兵就没有改正的机会了?所有说过谎的人就再也不用尝试说实话,不必妄想得到任何人的信任了?是这样吗?陆上将?”
是。
或者不是。
确切的答案险些要出口,陆尧的指尖却适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原来是他残存的理智掐了自己一把,以免自己又一次义无反顾地坠落陷阱。
但不坠落又怎么样?
他还能怎么样?
继续利用肮脏的血把她也同化成怪物?不惜被厌恶,被憎恨,也要以此留住她?
可事实上,至始至终,比沉睡后撒着娇渴望鲜血的她更无可救药的,分明是清醒又绝望、无时无刻都迫切需要注视与关切的他。
哪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呢?
明知道谎言却不敢拆穿;明知道被利用也难以抵抗。
借口支开他也好,夜半三更偷偷外出也好。
只要她还愿意回来,愿意给他一丁点儿温暖——哪怕是虚假的——他都愿意自欺欺人地沉溺下去。
因为那是她为他打造的温柔幻梦。
至少是花了心思的。
至少,暂时只属于他一个人,不是么?
陆尧闭了闭眼,终于败下阵来。
他掀起唇角,连回应的亲吻都是冰冷的,无望的。
宛若可笑的小丑泡在无边无际的海中,湿答答地、紧紧地缠住目光所及唯一一根浮木,既狼狈又凶狠,既卑微又偏要装作冷淡。
反而显得有些可怜。
“我不清楚人类的历史。”
半晌之后,陆尧抱着姜意眠,下巴陷在她的颈窝里,声音沙沙的,还夹带着一点儿滚烫的喘息:“但你应该注意一个词:世纪灾害。”
“世纪灾害……”
这四个字从陆尧的嘴里说出来,似乎无形联系起某些事情。
姜意眠心里有了猜测,侧头,抬着眼睛望他:“你想好了,让我留在浅海区?”
陆尧落下眼皮,微颤的眼睫抵在她的脸边,低不可闻地说出一句话:“不要骗我。”
轮到姜意眠嗯了一声。
“再说说其他副本。”
这两句话已经不太像命令。
曾经不可一世、不通情理的陆上将,终究还是学会低下头颅,学会以请求,甚至是恳求的方式说话。
“你想听什么?”
流水激荡,洞外贝壳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