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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赞美;
被照顾;
拼命地赶场,沉默地劳作;
坚韧不拔地活着,精疲力竭地睡去;
又一天清晨,三点半,正是世界被黑暗所笼罩的时刻。
老楼房万籁俱寂,独出租房里小声的闹铃响起。
上午四点到七点,戚余臣在楼下早餐店帮忙。一个月有一千块钱,还能免费解决早饭,省掉一笔必要开支。
这份兼职对他很重要。
他该起床了。
夜里八点下班,兼职到十点,送外卖到午夜。而后回家睡下,三个半小时后起床。这种作息不受季节,已经持续很多年,养成习惯,按理来说不会太难起床。
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身体好沉重。
好疲惫。
好似体内每一块肌肉,每一个神经细胞都在疯狂的叫嚣着好累。有什么东西沉甸甸地压在身上,他试着挣扎。那场景,活像一只陷在泥沙地里的蜗牛,动作僵硬而缓慢,老半天过去,仍然停在原地没有动。
眼皮慢慢下落、合上,他握着手机,连设定一个新闹钟都来不及,便糊里糊涂的陷入深度睡眠之中。
再次醒来,七点。
左邻右舍起床洗漱,楼下有个小型菜市场,混合着传来各种叫卖、杀价的声响。公鸡喔喔地响亮鸣叫。
戚余臣在一片混乱杂响中微微起身,拉开窗帘。
这是普通的一天,普通的早晨。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普通,只有这份好天气吧。
床铺正对着窗户,窗外有棵枝繁叶茂的大树,许多鸟雀在上头筑巢安家。失去窗帘的阻隔,阳光透过树叶,明媚又斑驳的落到他的脸上。
稍微有点灿烂刺眼。
他单手盖住眉目。
过了一会儿,感到逐渐适应,指尖分开些许缝隙,视线越出去,恰好瞧见漫天微小的尘埃正迎着光线,热烈地起舞,自由地翱翔。
往上看,白花花的天花板角落又掉下一块漆。
往左,堆压的、撕毁的欠条,几乎是他这么多年来唯一的收获。旁边摆着同事阿姨送的芥菜炒饭,昨天晚上没有吃完,得快快起来,洗干净饭盒还回去才对。
这么想着,拼命的催促自己振作起来,快起来。
然而身体一动不动。
整个小屋子被照得温暖明彻,一如颓靡的他。
——稍微休息一下会怎么样呢?
脑海里突然蹦出这个想法,他想,他不是故意的。
昨晚躺到床上的时候,并没有刻意去想,不如今天就偷个懒好了?不如别去上班了,在家睡个懒觉吧?
绝对没有。
相反,他时时刻刻都记得庞大的负债数目,脑袋里永远被来来去去的数字填满,好比被氢气充满的气球。为了不要爆掉,一直很努力、很努力地工作着。
做人本就应该这么努力吗?
因为是人才努力?
还是努力才能被称之为人类?
他不清楚。
总之去世的妈妈希望他活下去,所以他活着;
债主们希望他尽快还钱,所以到处兼职赚钱;
老板总爱称赞他工作态度好、做事认真,大家爱感叹他很勤勉很坚强。
不知怎的他并没有为此而开心,反倒感觉不安。
既害怕自己不认真、不勤勉、不坚强的一面被察觉,破坏他们所认为理想的他;又害怕自己太过认真,太过勤勉坚强,以至于处处受人表扬。
就像下班高峰期的街头,红灯灭了,绿灯亮了,被人群簇拥推着往前走,不知不觉走到自己完全不了解的方向。、
他不想那样。
所以偶尔休息一天会怎么样?
偶尔地懒惰一天。
颓废一天。
消极堕落的一天。
任性懦弱一整天 …… 应该没有关系吧?
戚余臣等了将近半分钟,没有声音反驳他。
那便是没有关系的意思。
谢谢。
他疲倦又知足地闭上眼睛,什么也不去看,什么也不去想,短暂的抛开一切,卷着被褥沉眠。阳光如茧一般将他完全地缠绕包裹,温暖他,保护他。
做梦里,他永远是怪物。
那种不受束缚、不需要赞美的快乐怪物。
*
隔着玻璃凝望戚余臣安详的睡颜,说实话,有个瞬间,姜意眠以为他会就这么安静无害的死去。
当然现实超乎预料,戚余臣仅仅放任自己不吃不喝的沉睡一天而已。
第二天,他准时起床,按时上班。
前一天无故旷工给人感观很差,不过念在他往常表现良好,鲜少出岔子的份上,老板们只口头教育一番,并未过分扣罚工资。
接下来的数十年皆是如此。
戚余臣一直一直不停地工作,不停地还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