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身仓促地想要逃离，就在这时，课题组频道弹出柯少彬查来的信息：“20年前，也就是这批人进入化工厂的5年后，化工厂曾经发生过一起火灾，有一个叫周迦楠的女人在火灾中被活活烧死，资料显示，周迦楠死亡时年仅30岁。”
    越星文立刻追问道：“死者的亲属呢？”
    柯少彬道：“亲属不是化工厂员工，工厂内部的资料库里也没有她的信息，应该是被删掉了。关于那起火灾，我是从新闻报道中搜到的，信息也并不全面。”
    能搜到18年前的新闻已经很不容易，越星文直觉陈秀梅口中的“那件事”说不定和这起火灾有关，他在课题组频道提醒：“许师兄，问一下陈秀梅，认不认识周迦楠。”
    许亦深点了点头，为免周围有人偷听，他上前一步，凑到陈秀梅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轻声问道：“陈姨，您认识一位叫周迦楠的人吗？”
    一瞬间，陈秀梅全身僵硬，脸色苍白如鬼，她不敢相信地看向许亦深，嘴唇哆嗦着道：“你、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然后，陈秀梅如同见鬼一样，提起箱子飞快地跑了出去。许亦深想拦已经来不及，只见五十多岁的陈秀梅阿姨，在那一刻用上了百米冲刺的速度，如同被狼追一样，瞬间就消失在街道尽头。
    许亦深无奈地揉了揉额角，在课题组打字：“抱歉，没拦住。但我提到周迦楠之后，陈秀梅的表情就跟见鬼一样，明显有问题。”
    越星文道：“陈秀梅是线索人物，必定会在今天离开工厂，我们现在的身份都是工厂职工，也不好用强制手段把她给关起来。试探出她和周的死有没有关系就够了。”
    江平策道：“看来，周迦楠的死，或许就是这群人联手搞得鬼？”
    越星文点了点头，看向江平策说：“这样一来我们调查的方向就能更明确，如果是周迦楠的亲属前来报复，他有充足的作案动机。只是，事情已经过去了20年，当年知道这件事的人肯定不多，化工厂的几百名职工到底谁才和周迦楠有关？”
    “让女生那边把人事部的所有资料调出来，一个一个排查吧。”江平策顿了顿，道，“另外，仓库管理员那边的线索也要继续跟进。”
    “好，我这就安排工作。”越星文在课题组频道飞快地布置任务，大家立刻行动起来，开始逐个排查化工厂的员工资料。
    有如此深刻的仇恨前来报复，并且连环杀人，那一定是周迦楠的至亲。
    她的丈夫、孩子嫌疑最大。
    周迦楠死亡时30岁，由于当年的资料缺失，并不知道她是否结婚生育。所以，和她年龄相近的男性（此时应该50岁左右），以及年轻一代（她的儿女）都要重点排查。
    秦露和秦淼负责整理50岁左右男性的资料，蓝亚蓉和林蔓萝则将所有年轻人的简历过了一遍，资料表中的家庭成员需要重点关注。
    很快，她们就挑出了几份有嫌疑的资料。
    蓝亚蓉飞快地拍摄照片发在群里：“余辰明，51岁，家庭人员的配偶那栏写的是丧偶，无子女；周琪琪，家庭人员的父母那栏都是空的，看来是个孤儿。”
    林蔓萝分析道：“余辰明是2号车间的主任，负责药物制造中的合成环节，容易接触到原材料，他10年前来到这家化工厂，大学毕业于化学院，对化学药品非常了解。20年前周迦楠死亡时，他31岁。资料中的丧偶，很可能他的配偶就是死于火灾的周女士。”
    蓝亚蓉紧跟着道：“周琪琪，今年27岁，和死者同姓，如果说周迦楠是她母亲，她随了母姓，母亲死亡，父亲也因故去世，作为孤儿的她来到化工厂报仇，动机能够成立。她是化学院材料化学系的研究生，3年前来到工厂，目前负责仓库那边的材料报批。”
    江平策微微皱眉，看向越星文，低声问道：“周琪琪，你还有印象吗？”
    越星文点头：“昨天晚上敲门借水壶的那个女孩。”
    蓝亚蓉四人排查工厂全部员工的资料之后，挑出来的这两位，确实有很大的嫌疑，一个丧偶的中年男人为妻子复仇，一个是孤儿高材生为母亲复仇，年龄、动机、能接触剧毒化学药剂、懂得化学知识，这些条件都附和。
    周琪琪昨晚去借水壶的时候，就出现在了越星文的视线之中，他当时就怀疑过，这女生借水壶是巧合还是另有目的？如今看来，并不是巧合。
    难道，凶手就在这二人当中吗？
    越星文总觉得哪里不对，他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道：“排查这两人的值班表，看一下他们有没有作案时间。”
    江平策紧跟着补充：“之前三位失踪的人，其中，彭老在8月17日递交辞职报告的时候并没有露面，而是拖人转交辞职信，帮他转交辞职信的人怎么说？”
    秦露道：“我找刘哥打听过了，彭老给他们部门的同事发信息，让同事把放在他办公桌上的辞职信交给张总，那位同事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就帮他转交了。”
    江平策道：“也就是说，自始至终，彭老都没露面，也没亲自打电话？”
    秦露：“是的。”
    江平策：“这么说，彭老的手机很可能被凶手控制了。其他两个人在7月20、8月3号辞职，当天的情况查到了吗？”
    秦淼说道：“我刚问过，7月20日、8月3日辞职的两位同样没有出现在工厂，都是直接将辞职信交给张总，然后没有露面，财务那边的工资结算是张总批的，上班超过15天的发了半个月工资，3号辞职的就没发。”
    江平策和越星文对视一眼，越星文道：“这三人的死亡时间还是没法确定，他们最后出现在化工厂的时间是周一，很多同事都看到了，周二突然失踪并且拖人转交辞职报告，然后就彻底失联。这么古怪的辞职过程，张总难道不怀疑么？”
    江平策道：“除非凶手控制了他们的手机，跟张总发了很多信息解释。”
    “嗯，这样倒也说得通。张总打电话过去，被对方拒接，然后对方很坚定地发文字消息说自己要辞职，张总也没办法。”越星文沉默片刻，看向他问：“平策，你认为凶手是在哪里杀人，并且在哪里处理尸体的？”
    “在化工厂。”江平策低声说，“那三人，或许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他们的尸体，很可能就藏在化工厂的某处，又或者……”
    “又或者被化学药品给腐蚀，然后冲进了废料池？”越星文顺着他的话道。
    两人对视一眼，脊背同时升起了一丝寒意。
    这座化工厂里或许真的藏了三具尸体！
    第235章 化学反应10
    【化学反应10】
    时间很快到了中午。
    午饭时间，大家一起来到食堂，以江平策和越星文为中心分散开坐下，一边吃饭一边观察化工厂的职工们。
    不远处的餐桌上传来议论声——
    “陈姐为什么会突然辞职啊？”
    “说是身体不舒服，要回去休养两年。本来，我们还想晚上聚餐给她送行，她给拒绝了，急急忙忙收拾了行李就走，好像有什么急事。”
    “说起来，他们同一批来到厂里的，最近半年一个接一个地辞职了，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聊到这里，正好有两人端着餐盘从桌旁路过，那几位八卦的员工立刻停下议论。
    端着盘子经过的正好是薛小莲。
    当年一起来到工厂的人中，目前还没辞职的就剩薛小莲和林屿森了。薛小莲的体重目测超过了150斤，脸上有一大片黑色的胎记，加上略粗的眉毛，让她的整个五官显得凶神恶煞。她在厂里的人缘似乎不太好，坐在角落里吃饭，路过的人都对她避而远之。
    越星文用眼角的余光观察她的动向，她一个人闷头吃饭，表情平静，对周围的议论声似乎毫不在意。片刻后，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儿端着盘子坐在了她的对面，说道：“薛姐，昨晚谢谢了。待会儿回去，我把热水壶还给你。”
    薛小莲抬头看了她一眼，道：“不用客气，我那儿还有个水壶，你先拿着用吧。”
    周琪琪笑容满面：“谢谢薛姐，那我先不去买了，周末再说。”
    两人边吃边聊，看上去关系还不错。
    越星文心中不由疑惑——周琪琪是他们目前锁定的凶手嫌疑人之一，材料化学系研究生毕业，在工厂负责仓库材料的审批，很容易接触到有毒材料。加上她姓周，和当年遇害的周迦楠女士很可能有血缘关系。
    可如果她是凶手、前来报复的话，她和薛小莲关系为什么这么好？难道薛小莲并没有参与当年的事件？
    江平策看出越星文的疑惑，低声道：“有可能当年周迦楠的死和薛小莲没有关系，甚至，事情的真相，就是薛小莲告诉周琪琪的？”
    越星文沉默片刻，道：“也就是说，当年同一批进厂的7人中，参与了‘那件事’的有5个人，包括之前辞职的彭、程、易三人，今天辞职的陈秀梅，以及实验室的林屿森？”
    “嗯，陈秀梅昨晚在天台跟林屿森见面，却没有跟薛小莲私下交流，这也说明，薛小莲很可能跟‘那件事’无关。”
    “这样说来，凶手的下一个目标，很可能是林屿森？”
    两人对视一眼，忽然停下讨论——因为林屿森正好端着盘子从他们身旁经过。这位戴着银边眼镜的实验室主任，全身上下透着一种“近我者死”的冰冷气息，目光锋锐，一看就很不好惹。而且，他对同伴们的辞职，并没有慌乱的表现。
    越星文在课题组频道打字问：“辛言，他让你做的实验完成了吗？”
    辛言道：“完成一半，下午还要继续。柯少彬刚才详细查过这个人的履历，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20年前在火灾中丧生的周迦楠，跟林屿森居然是中学校友。”
    越星文一愣：“中学同学？同班吗？”
    柯少彬冒出来道：“嗯，我黑进了林屿森的电脑，找到一张高中毕业照片，发现两个人曾经同框，是洛城七中高三7班的毕业照。林屿森大学考到科大化学院，周迦楠没考上大学，只读了专科。毕业后，周迦楠先来工厂工作，林屿森比她迟了1年进的化工厂。”
    柯少彬将小图拷贝下来的照片发到了微信群里，越星文打开手机看了看，果然看见柯少彬在照片里圈出来的两个人。
    周迦楠站在第二排，林屿森第三排。那时候的照片都是黑白，但依然能看出两个人的容貌非常出众。林屿森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在一群土包子中显得很有气质；周迦楠留着当时很流行的两只麻花辫，黑裤子白衬衣，清秀漂亮，笑容温婉。
    林蔓萝在群里说：“周迦楠很漂亮啊，纯天然的美女。”
    蓝亚蓉道：“你们觉不觉得她和周琪琪很像？”
    柯少彬抬头看了眼周琪琪，飞快打字道：“我让小图对周琪琪的五官进行了分析，和周迦楠的数据做对比，大家看一下。”他说罢就将电脑分析后的数据发到了群里。
    果然，两张脸单独从照片里抠出来，再做重叠分析之后，重合度非常高。
    刘照青道；“面部的相似点符合遗传学的规律，周琪琪应该就是周迦楠的女儿。”
    这个结论让所有人都精神一震，周琪琪的嫌疑瞬间升到了最高。但是目前，还有很多难以解释的地方，越星文道：“周琪琪是跟母亲姓，她的父亲去哪了，柯少能查到吗？”
    “我检索了这几十年来的资料，并没有查到她父亲的信息。更奇怪的是，周迦楠的个人履历表填的一直是‘未婚’，我怀疑，这孩子是私生子？”说到这里，柯少彬不由脑洞大开：“会不会她亲爹就是余辰明？大家之前怀疑的那位2号车间主任。他的履历表，亲属那一栏填的是‘丧偶’，而且他的年龄、专业、职位都跟凶手对得上号，也方便作案。”
    “你的意思是，父女两人联手给死者报仇？”越星文问道。
    “不然，仅凭周琪琪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连续干掉三位50多岁在工厂混了大半辈子的老油条，这有点难吧？她要怎么控制住那三位成年男人？”柯少彬到。
    “小柯这次的脑洞我觉得有点儿道理。周琪琪很年轻，进工厂的时间也不长，跟这些前辈应该不算太熟，她要怎么把人约出去，不动声色地毒杀，还连续杀死三个？”卓峰仔细分析道，“如果有帮凶的话，就好实现多了。”
    “这一切都只是猜测，没有任何证据。”江平策冷静地打断了大家的脑洞，“我们目前还是要从证据着手，先查嫌疑人有没有作案时间，另外，就是尽快找到尸体所在地。”
    “没错，我跟平策怀疑，这些人的尸体很可能还在化工厂。”越星文道。
    “你们的意思是，尸体被化学药品给腐蚀了？”辛言皱了皱眉，道，“化工厂通常都有污水处理池，经过生产线之后产生的废水、废料，需要处理后才能排放出去。废水池味道刺鼻，将尸体弄碎了扔进去的话，确实不容易被发现。”
    “你们能不能别在吃饭的时候讨论碎尸！”柯少彬扒拉了一下盘子里的红烧肉，苦着脸道，“太影响食欲了。”
    “习惯就好。”刘照青笑道，“我们大一学人体解剖的时候，还曾经大中午的对着隔壁的尸体老师们吃饭。”
    “……”柯少彬强忍着想吐的冲动，眼不见为净，关掉了手机界面。
    饭后，许亦深和章小年也回来了，他俩调查的仓库那条线也有了收获。
    许亦深发来两张照片在群里：“工厂的仓库管理员都是60岁以上的老人家，一个叫李大强，是化工厂老板的表叔，看守仓库的时候喜欢斗地主，值夜班经常睡觉，但因为他跟老板的关系，没人敢说他。另一个姓周的，是返聘的退休职工。李大强在7月19、8月2号、8月16都是夜班，也就是三人辞职的前一晚，是他值夜班。”
    章小年补充道：“门卫那边我们也查过了，化工厂的门卫是3个人轮值，在7月19、8月2号、8月16这三天，值班的人都不一样。许师兄找他们打听了一下，他们都说，最近几个月没听见什么异常的响动，晚上也没有人出去过。”
    越星文翻阅群里的聊天记录，仔细整理了一下思绪。
    李大强，仓库管理员，仗着自己和老板的关系，值班的时候很不认真，要么斗地主要么睡觉，很可能，他身上的仓库钥匙被凶手偷走，并且配了一把备用。那么，凶手完全可以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溜进仓库，拿到所需的剧毒药剂。
    周琪琪是周迦楠女儿的可能性很大，但她单独作案的可能性又很小。所以，要么她有帮凶，要么，她并不是真凶，凶手另有其人。
    目前嫌疑最大的，仍然是资料登记为“丧偶”的2号车间主任余辰明；以及出现在高中毕业照上，跟死者同班，如今又是实验室主任的林屿森。
    接下来的重中之重就是找到死者的尸体。
    下午的时间，大家在各自的岗位上工作，同时整理、分析目前拿到手的全部资料，四个女生将工厂所有人的资料从头过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
    直到天黑之后，越星文才在课题组频道说：“找尸体小分队，愿意去的报名！”
    江平策道：“不用全体行动，去一半就够了。剩下的在宿舍里盯着嫌疑人。”
    刘照青举手：“我报名，我不怕尸体。”
    辛言：“我也去，免得大家不慎接触到危险化学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