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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桑桑跪在雪中,不知过了多久。
宫人往李桑桑面前摆放了绫锦蒲团,要?为李桑桑披上衣服,但?李桑桑只是?淡淡摇头拒绝。
有人走了出来,风雪吹动了那人的衣袍,打在李桑桑的脸上,李桑桑苍白?着脸,费力去看,来的却不是?丁吉祥。
高桓独自走了出来,立在雪中,他扫了一眼抱着衣裳站在一边坐立难安的宫人,然后?神色不明地看着李桑桑。
李桑桑伏地:“求陛下放过臣妾母亲和兄长。”
久久没有得?到回应,李桑桑抬头。
李桑桑仰着脖子,感?到头一阵一阵地发?晕,她的眼睛干涩,已?经流不出泪了。
她祈求着高桓的同情。
高桓垂下眼睛,薄唇吐出让人遍体生?寒的话语:“那是?谋逆之罪。”
李桑桑的额头触到冰冷的雪地,她说:“那是?臣妾的母亲和兄长,就?算是?为臣妾多年的尽心侍奉……”
高桓手指微微捏紧,说道:“朕为的是?社稷江山。”
已?经是?谈无可谈了。
李桑桑狼狈地爬了起来,她趔趄了一下。
寒冬腊月,她却穿得?极为单薄,她感?受不到寒冷。窄袖也拢不住她的手臂,她瘦极了,一伸手,袖子往下直滑,露出了一截手臂。
没有血色,白?得?发?青。
高桓动了动嘴唇,顿了半晌,说道:“淑妃,你不明白?……”
有风吹来,仿佛是?第一次见面的春日,微风轻拂。
但?这次的风冰寒彻骨。
她站起来,摇晃了一下,她听见高桓喊她“淑妃”。
淑妃……
李桑桑不喜欢这两?个字。
剥夺了李桑桑这个人的所有特质,和史书上那些命运悲哀的无名女子共享的一个代号。
在高桓这里,李桑桑从?来都不是?她自己。
他叫她淑妃、良娣、李三,是?皇帝的妾室,太子的妾室,李蓁蓁行三的妹妹。
寒风吹乱了李桑桑的鬓发?,有雪籽落在上面,李桑桑伸手,镇定拂了拂微乱的鬓发?,柔声说道:“陛下,妾名桑桑。”
她抬眼看高桓,她从?来不懂高桓,现在已?经无需再懂,她只是?看了一眼高桓,似乎透过她在看她悲哀的少?女岁月。
“你也许不知道吧。”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李桑桑没有得?到高桓的允许,自顾自地决然转身。
从?廊道两?端,她斜上琼楼,并不知道背后?高桓会有什么表情。
她只是?想站在最高处,看一看长安城。
十五岁时,她初入长安。
她第一次见到高桓,高桓却满眼都是?她的姐姐李蓁蓁。
李蓁蓁嫁人之后?,李桑桑成了姐姐的替身,在高桓需要?的时候,伴随高桓左右。
尽管这样做有种种理由,但?是?如今,李桑桑知道了一切都是?枉然。
高桓的心是?冷的,曾经有几个时刻,李桑桑以为她焐热了。
但?一切都是?李桑桑一厢情愿。
多年陪伴终究比不过一见倾心。
李蓁蓁一入东宫,曾经李桑桑得?到的所有皆成云烟。
李桑桑什么都没有得?到,她不断在失去。
失去了她的心,失去了父亲,失去了她眼中的光。
直到今日,连余下的家人也无法保全。
寒风夹着雪籽,吹冷了琼楼的雕栏画柱。
李桑桑跌跌撞撞往边上走,她忘记了高桓在身后?,她什么都忘记了,她只想到最高处看一眼这个载满她苦痛的长安城。
高桓站在后?面没有动,他看见李桑桑消失在楼梯拐角。
李桑桑一步一步,登上了琼楼的最高处。
站在大明宫的高楼往下眺望,东北角可以看到李府,承天门以北可以看到御史台狱。
她试图在苍茫的一片中看到她的家人。
整个长安城是?素白?的,像是?一场盛大的葬礼,隆重?异常,极尽哀荣。
李桑桑苍白?又纤弱地徘徊在游廊之间,她的身子单薄,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但?是?她一点也不害怕。
忽然间,她什么都不再怕了。
她仰头看着青蓝的天,一丝天光刺痛了她的眼睛,她愣愣地留下了泪,笑出了声。
什么都不去想,她忘了所有,有一种难得?的平静,她松开了双手,她觉得?她能随着风飘荡。
李桑桑正在栏杆处徘徊,忽感?到腰间一紧,她被人抱起,坐在栏杆上。
李桑桑歪头笑了笑:“我最近总是?犯癔症,今天终于看到你了,阿兄。”
李丛刮了刮她的鼻子:“不是?癔症,三娘子。”
高桓在长安四处搜寻李丛,他绝不会想象得?到,李丛在这深宫里也有内应,他一直潜伏宫里,这个时候,忽然出现在李桑桑面前。
李丛的手从?她的腰上缓缓移到她的小腹,他的眼中浮现出了浓黑,他盯着李桑桑的小腹,有着深深的戾气?。
但?他抬头,脸上却是?温柔的神色:“桑桑,大家都走了,我怕你一人孤单。”
李桑桑木然问道:“大家?孤单?”
李丛柔声说道:“对啊,因为害怕留下的人孤单,所以从?前南朝会让他们一同殉葬,真是?温柔极了。”
李桑桑知道,她又在做奇怪的梦。
李丛说道:“人死且要?人殉,国死要?拿什么来殉呢?”
李丛渐渐靠近李桑桑,在她的眼敛处留下一个冰冷的吻,他呢喃着:“桑桑,我的妹妹,我的桑桑……
你是?大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