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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鱼飞升 第8节

      一个富贵少年,从不缺同龄人捧场。
    鲜花烈酒美人枕,金杯玉杯琉璃杯。
    与赵济恒的阔绰大方相比,他的跋扈脾气不值一提。
    众人喝得酩酊大醉,只有他一反常态,浅尝辄止,目光清明。
    天色未明,有貌美侍女进门服侍。
    沐浴熏香,穿衣佩剑,梳头束冠。
    赵济恒摸了一把美人滑腻的小脸,感叹道:“还是这里住得舒服。就像回家一样。”
    “赵仙师可别忘了奴家。”
    美人嬉笑,伸手勾勾缠缠,被他轻巧挡开:
    “不闹了,爷今天有正事。”
    外门寝舍简陋,他视其为猪圈狗窝,很少回去过夜。白日修完功课,呼朋引伴匆匆下山,夜夜留宿花街柳巷。
    没关系,这生活很快要结束了。叔父已安排妥当。过了今天,他便进要内门。
    去那天上仙宫,学那无上道法,做那人上之人。
    今天是他的大日子。
    赵济恒穿上自己最华美的法袍,带上最贵重的法器。
    揽镜自照,微微仰头,自觉意气风发。
    “走了!”他一声呼喝。
    楼上一扇扇房门被争相推开,昨夜留宿此地的外门弟子涌出来,一边整理衣冠,一边追随赵济恒脚步下楼。
    一时间,楼梯吱呀,楼板震动。
    狗腿们的夸口奉承声,美人们的殷切挽留声,送别恩客的小曲琵琶声,整座春风楼瞬间惊醒,赶在黎明前吵成一锅粥。
    赵济恒前呼后拥,喧闹中举步,跨过门槛。
    前脚刚落地,一道烟尘迎面奔袭而来,高呼:“等等!”
    那人身穿华微宗执事服,神色焦灼。赵济恒眉头一皱,直觉不妙。
    市井楼宇鳞次栉比,御剑不方便寻人,下山来传话的执事只能提气急奔,找遍了城中所有勾栏酒肆,才寻到此地,气还没喘匀,先将赵济恒拉出人群,低声道:
    “赵,赵少爷,你不能去啊,事情有变,赵大执事交代,让你找个清净地方,暂且避一避!”
    ****
    一场夜雨,洗得今早春山更绿。
    晨风微凉,白雾涌流如海潮,山道湿滑而崎岖。
    孟河泽足不点地,背着宋潜机跳过每块青苔,如一只轻灵飞鸟,直向山谷深处掠去。
    他们已经离开断山崖,抄了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
    宋潜机:“我伤在手臂,不是瘸了。”
    孟河泽不好意思地笑笑:“宋师兄,你教我的轻身术,我还不熟悉,想顺便做一下负重练习。”
    沙袋工具人宋潜机无语。
    飞速起落间,曦光穿过滴水的松枝迎面照来,晃得他微微眯眼。
    “等等。”宋潜机突然拍了拍孟河泽肩膀。
    孟河泽心思全在轻身术,没留意周围动静,脚下想停,仍因惯性向前冲出十余丈,顺着山道拐了弯,才堪堪稳住身形。
    “怎么了宋师兄?”
    晚了。宋潜机心中叹气。
    赵济恒闷头登山,广袖甩得哗啦作响。
    赵虞平让他找个清静地方,他当然不能留在市井,毕竟他是花街名人,走到哪里都会被热情招待。
    他只能上山,并且只能走僻静小路。
    风吹林海,鸟鸣啁啾,伴着他身后七八个外门弟子兼心腹狗腿,变着花样帮他骂人的声音:
    “那宋潜机、孟河泽分明是自知比不过赵师兄,不敢来丢人,躲起来了。”
    “凭什么他们躲着,考核就要推迟?这还有什么可比,内门名额就该是赵师兄的!”
    “闭嘴!”赵济恒知道为什么叔父让他暂避,但他不能说,只脸色青白,咬牙切齿:
    “那两个狗玩意,要是让我遇见……”
    话未说完,山道转弯,赵济恒下意识抬头。
    双方照面,俱是一怔。
    大道开阔,他们不走。
    深山小径,狭路相逢。
    “啊!”赵济恒跳起来,指着孟河泽鼻子:“好哇!你,你们果然没死!”
    孟河泽冷声道:“托福,我命大。”
    赵济恒心想,你俩不是一起跳崖了吗,跑这干什么?
    孟河泽心想,你不是内定了吗,不去广场大展身手,跑这干什么?
    赵济恒试探道:“宋潜机,你不去参加考核?”
    宋潜机:“不去了,我受伤了,劳烦帮我们告个假。”
    他神色淡定,语气理所当然,仿佛拜托同窗帮忙打饭。
    赵济恒下意识点头说好,突然反应过来:“你胡说!你什么时候受的伤?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他身后外门弟子不甘示弱,七嘴八舌叫嚷起来:
    “因为你们俩考核推迟,耽误了赵师兄的登仙路,你担待得起吗?”
    孟河泽厉喝道:“你们想干什么!”
    他自从学了宋潜机教的术法,又得了灵玉佛珠高等法器,底气十足。
    冲冠一怒气势非凡,真把一群人震得向后退去。
    但宋潜机对小孩互扯头花没兴趣,只对下山种地有兴趣。
    他拍了拍孟河泽肩膀,示意少年冷静,温和道:
    “赵师弟你看,我现在路都走不了,还要靠孟师弟背。可见我与内门无缘,这次就算了吧。”
    赵济恒用见鬼的眼神盯着他。
    宋潜机是谁?华微宗外门头号奋斗逼,名声响亮!
    赵济恒更清楚,宋潜机为了这次能出头,不择手段到何种程度。
    此时他越说不去,越像要准备一场阴谋诡计。
    “你觉得我很蠢吗?”赵济恒冷笑:“身受重伤是吧?动不了是吧?我今天就是抬轿子,也给你抬上去!”
    他猛然挥手,“来人!”
    七八个外门弟子一拥而上。
    ***
    “人,我已经带来了!”
    人声鼎沸的广场,因为赵济恒一声大喊陷入短暂寂静。
    外门弟子一齐转头张望。
    赵济恒沐浴着朝阳晨风与各色目光,顿觉自己干了件扭转乾坤的大事:
    “请看——”
    四位外门弟子,齐抬一顶朱红躺椅。
    他们昂首挺胸,脚步稳健,自信走来。
    孟河泽神色戒备,紧紧跟随在侧,做保护姿态。
    软垫躺椅上,赫然瘫靠了一个人。
    宋潜机一路穿过人海,排场招摇,仿佛游街示众。
    广场鸦雀无声,众人齐齐张嘴,上千道震惊眼神,几乎将他射成筛子。
    宋潜机面无表情,心如死灰。
    重生还要吃这种苦,这个世界讲不讲道理。
    第7章 不像观众
    这种出场方式,极限超越外门弟子贫瘠的想象力。
    台上两位长老再见多识广,想破头也想不出赵虞平这打算唱哪出:
    “赵执事,什么情况?”
    赵虞平一万个冤枉。
    济恒,叔父平时待你不薄,你怎么不能长点心呢。
    “后面举椅子的,都给我放下来!”
    还嫌不够丢人现眼吗。赵虞平怒目而视。
    可惜距离太远,赵济恒对上叔父的激动目光,误以为被表扬,挥手大声招呼:“放!”
    椅子稳稳落地,宋潜机揉了揉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