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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毅脸红脖子粗地辩解了一句,“我这、这是电子烟。”
    还磕巴了一下。
    说完,他自己更是感觉臊得慌。
    这阵子憋屈得太久了,他身为男人可悲的尊严被践踏得体无完肤,再加上他从小到大一直不是那种中心人物,很少受到此时这种排山倒海式的注目礼,整个人绷到了极点,一时情绪像堵了很久的水管,突然积蓄到一个点,爆发式的高压喷射而出。
    “又不是真烟!”他板着脸,僵硬着身子,压下心底翻滚不休的胆怯,强行逼着自己吼回去,“屁事真多!”
    小潘被气到血压顿时上升了好几十帕。
    眼看两个人当即就要展开了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唇枪舌战。
    小潘横眉怒视,指着眼前曾经的背叛者,新仇旧恨一块儿报似的义愤填膺,“你嘴巴放干净点!二手烟危害多大?你老婆怀孕的时候,你难道也在她跟前抽什么所谓的电子烟吗?!”
    方毅的战斗力显然不行,男人额头上汗都出来了,梗着脖子不认输,但翻来覆去也就是嘟囔着几句,“我就抽了,本来就没什么危害,又不是真烟。”
    蔚拂突然走过来敲了敲方毅的桌子,站在两人工位的隔板边,开了口,“方毅,你少说两句。”
    “我......”
    男人憋得脸涨红,刚吐出一个字,又被蔚拂堵住了,“不管你抽的什么烟,就算是电子烟,但这烟油味是真的难闻,一股酸味儿,到底是公共区域,方便面还不能在这吃呢,你不能不考虑其他人吧?”
    这是事实,不容方毅辩驳,男人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偃旗息鼓。
    看着男人低下头,蔚拂才扭头,又跟小潘说,“小潘你也别那么气,没事的,电子烟出来的是蒸汽,也就是雾而已,散得很快的,危害要跟真烟相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小潘脸色好了点儿,刚要再说什么,蔚拂给她使了个眼色,把人按下了。
    “往后有什么,尽量还是别上来就吵,都是同事。”
    蔚拂这话,是说给小潘的,但眼神还是落在低头的那个男人身上。
    她又敲了敲方毅的桌子,方毅还是拧着,明显不服气,但又不说话了。
    “也没多大事,没给人真的造成危害。”蔚拂停了几秒,突然这么说,意义很是模棱两可,“没事的,过了就过了。”
    方毅身形顿了下,抬起头。
    他看见蔚拂的眼神,颇有深意。
    真的......可以过了吗?
    可他怎么好像,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去曾经那个包容着他的设计部了?
    蔚拂跟他点了下头,“以后别在工作区抽了,或者这么着,你那什么烟不是有挺多种口味的吗?跟大家征求一下,说不定有个好闻点的味道大家都能接受呢。”
    还能和大家一起聊天吗?
    他还能和大家一起征求意见?
    蔚拂略弯了下唇,眼神轻柔,“都是同事,也没人会真的怨你的。”
    方毅点了点头,转身就走,“嗯,我去安全通道抽。”
    那一瞬,情绪明显不对。
    蔚拂捏了捏鼻梁,过了半分钟,追了过去。
    空旷的楼道里,男人坐在一级阶梯上,干净平整的西装裤就那么不爱惜地贴在地上,方毅指间夹着一根烟,这回是真烟。
    此时,只有真烟才够劲儿,才够得上他心里起伏的情绪。
    他佝偻着背,两只胳膊压在膝盖上,一口一口地狠狠抽烟,边抽眼泪边止不住地往下掉,没两口烟就给呛到了,他越呛得厉害,哭得也越厉害。
    “咳咳咳。”男人不住地咳嗽,夹着烟的手抖,仍坚持抽着。
    方毅听见了身后女人跟鞋的声音,他知道是蔚拂过来了,但是他已经来不及逃跑了。
    好一会儿,他不再咳嗽。
    他脊背对着来人,粗着嗓音开了口,“我以为走错了一次路,人生就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蔚拂走近,挑了一处干净点的地方,抱臂半倚在安全护栏上,“也没那么可怕,小时候看中外名著吗?”
    方毅哭到一半,以为自己听岔了,懵懵的,“?”
    蔚拂轻笑了一声,“就那种学校列为必读物的,家长没事也喜欢买的,各种中外名著。”
    这跟现在的事有关吗?
    方毅迷茫,他混沌地摇头,又像是想起什么,点点头。
    安全通道里不像电梯每天人流量那么大,多多少少有些灰尘,和不那么好闻的那种独属于逼仄空间的气味。
    人在心灵最脆弱的时候,跟他们讲大道理没用,对他们来说是很空泛的。
    反而,用最温柔的态度,用最回归孩童时期的语言,更能贴近他们的心。
    蔚拂的嗓音是清冷挂的,此时说话却有种娓娓道来的意味,“那我说点最广为人知的,廉颇的负荆请罪,列宁小时候砸碎姑妈家的花瓶,华盛顿小时候也砍到过父亲的樱桃树,他们都是犯过错的人,但也没妨碍他们后来改正,成了伟人。”
    方毅吸了吸鼻子,听进去了一点儿,一个长手长脚的男人此时像一个孩子,委屈地反驳,“那都是名人,不是一般人。”
    语气别扭。
    好像不甘,又好像很期待人家能包容他,反驳他,解答他的顾虑。
    楼道里的尘埃在空中漂浮着,窗子投进来的光在其上反射,散射,有种静谧和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