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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见一个黑笠男子提刀走来。
他风尘仆仆、衣着?简陋,除手中这把?雁翎刀外,身上无一处不蒙土色,尤其是那一双马靴,已?旧得发白,鞋底更是磨损得厉害。
这说明此人不仅无甚家底,轻功也并不高明。
水涟僵了好一会儿才道:“周……你怎么会在这里?”
叶窈见来人不过是一无名小卒,面上怒意稍敛,讽道:“原来是水公子的?故旧,那对我出言不逊也不奇怪。”
周渠并不睬她,竟是将刀尖对准了水涟:“我听人说你当?日?是故意败给我,我不需要别人让我,今日?,你得与我堂堂正正战一场。”
水涟头?皮一炸,心道:这厮脑袋里装的?什么东西?谁会在这种时候和他比试?而且他现今没有内力又负重伤,若是打起来恐怕真敌不过周渠。
周渠语气不耐:“你答不答应?别磨叽了,咱们快些打,打完之后?我还得去找你姐——你家宗主算账。”
“?!”
水涟正不知该如何劝这傻子莫强出头?,又听身后?迸出一道怒斥。
“周渠!谁给你的?胆子来敛意山庄撒野?”
纪长迁原本未认出许垂露,但周渠一出现,他立刻忆起山上受俘一事,再观许萧二人,几乎已?断定他们便是当?日?救走周渠的?高手,新仇旧怨一齐涌现,他登时将白玉扳指握进了拳肉里。
周渠也未料纪长迁居然在此,惊悸之下扭头?吼道:“老子没空和你搭腔!”
纪长迁扬手一指:“此为倚魁山山贼,不可能有英雄帖,必是私自混入庄内,金钩,杀了他!”
身侧灰袍男子闻言而动,双足点尘,蓦地冲向周渠,腰间长鞭一出,乍然挥出轰轰雷鸣,周渠举刀一砍,竟没能斩断这软鞭,反是自己刀刃豁口,似遭蛇啮。
水涟见这纪家护卫乃是高手,周渠怕是不敌,只得抽剑相助。
三人搅作?一团,打得扬沙四起,场面十分混乱。
崖边心焦万分、根本没听几人说话的?许垂露亦被这突变吸引了注意,她侧目之时,萧放刀立刻将人按住,低声道:“不必理?会,待在这里便是,别离开我身边。”
“……好。”许垂露尽量克制慌乱,免令萧放刀分心。
先前水涟虽也受重挫,但多为内伤,看着?没有这般惊心动魄,萧放刀身上却有多处血流不止的?血洞,许垂露想?要避开也不知该看何处。
她从袖口里摸出几个药瓶,边开边道:“药——苍梧的?药我都带在身上,我不知该用?哪种,你……”
萧放刀摇了摇头?:“未伤在要害,你不用?紧张。”
许垂露只觉对方身上的?血气漫入鼻息直冲大脑,也撞散了她那所剩无几的?理?智:“这些都非要害?那你的?要害在何处?脸吗?”
萧放刀苦笑一声,阖目温缓道,“你不是说活着?就行么,怎么要求恁多。”
“我反悔了。”许垂露咬牙道,“活着?不够,要毫发无损、长命百岁才行。”
“若我做不到……”
“做不到你还给人当?什么宗主、什么师父?”许垂露又气又忧,口不择言,“你才是骗子,专门?骗人感情!早知你这样没用?,还不如让我扮成?你和他打,他出第一招我就原地躺下认输,看他能奈我何。”
“要你去牢中待三十年,你也愿意?”
“只要有吃有喝有台……有消遣,区区三十年算什么?”
虽是嘴上说说,但许垂露自觉多年的?宅居生活让她早就没有什么世俗欲望,哪怕是真要坐牢也比普通人更能接受。而萧放刀闻她应答如流,语中更有视死如归的?磊落襟怀,惊诧之余更大受撼动,眼中堆叠的?情绪之复杂仿若是许垂露已?替她受了三十年囚困。
“你……何至于此。”
“……”
许垂露被她看得略有心虚:啊,其实也不用?太感动。
萧放刀神?色凝重,思绪万千,不知往后?该如何应对这份生死之际才见端倪的?深重情意,抬眸之时,却见不远处的?战局又生变化。
三人在叶窈面前争斗不休,这位不通武艺的?妇人既未感惊慌,也未出声阻止,竟于一旁当?起了作?壁上观的?看客。
只有她身边的?枯朽双姝知晓主人所想?。
她们因天?资奇佳,破格以女子之身修习叶家绝学摧金掌与断脉拳,是再合格不过的?侍卫,因与叶窈年纪相仿、一同长大,出嫁前后?她们皆是她最信任的?仆婢。她们深知叶窈生性冷漠,又先后?经历丧夫、失子之痛,早已?心如槁木,但这不意味着?她对何成?则的?死毫无所动。
她的?悲恸与悚怛正表现在这片刻犹豫之间。
杀萧放刀是何成?则之令,可他为什么会死?这也在他对成?败得失的?计量之中么?
她向叶枯扬了扬下颚,眼底的?疲惫困惑再次化为冷厉。
叶枯略一颔首,倏然掠入战局。
她只有一双手,却在瞬息之间拂过三人右臂,一刀一剑一鞭全?数落在她手中。
这女子身材中等,样貌普通,年纪亦不算年轻,站在叶窈众多仆婢之中毫不起眼,而这突然展露的?功夫却叫三名男子毛骨悚然。
那双灰浊的?眼眸自三人身上一一流转而过,最终定在了水涟的?面孔上。
这直白而深刻的?注视只持续了一瞬。
水涟顿感眼前一黑、劲风扑面,那足可摧金断玉的?双掌压覆在自己双肩,只需稍稍施力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