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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当初兰堂说的话,中原中也仰头看向满天的星辰,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一直都在努力、也相信自己能够作为人并且够资格作为人来存活在这世上。他会像人一样完成自己的这段生命,然后像所有其他生命一样遵循着自然规律逝去。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你不就是由上千道程序代码编写而成的吗,荒霸吐!少在这里妄谈人了!】
然而,当她的那句话再次如魔咒般在脑海中浮现时,中原中也还是握紧了双拳拼命想要抑制住心头涌动的情绪。
所以,在你的眼里,我从始至终都只是一堆程序代码的叠加吗?
而你,最后对着一堆程序代码一时兴起地心软放过了?
一切人类,一切人生,说到底,都是在不了解自己的情况下活着希寻,你又真的了解你自己吗?
你明明,是个连自己的生命存在都不敢承认的胆小鬼。
像你这样的胆小鬼,才是少在那里妄谈人了!
此刻,擂钵街
最外围的高坡上,希寻静静地独自坐着,手中晃着一瓶红色的波子汽水,瓶身里红色的弹珠一如她此刻血红的眼珠。
她今晚留了个影分.身在公寓里等待荒霸吐前来找她对峙。
这是最理智的选择,可以确保她随时都能撤退,不会有任何损伤。
但感性上,也许,她不过是在逃避直面他罢了。
就像昨晚,她一时兴起放过了对他下手的绝佳机会。
望着夜色下的这片贫民窟,想起了那晚,他来救她时的场景。尽管那完全是场她自导自演的剧目,每一步都在她的预料之中,但是,有些东西却是再精明的头脑也无法预料掉的,比如在看到他前来救她时,心头那种被填得满盈盈的感觉,雀跃而又温热,简直莫名其妙。
喂!你是什么人?
希寻偏过头去,看向不远处几个手持冷兵器、警惕地戒备着她的孩子,看起来也就十来岁的样子。
为首的那个男孩把其余孩子都护在身后,手中握着的刀直直对向她:
擂钵街西区这片是我们的领地,你闯入这里是想要干什么你的打扮,看起来也不像是生活在这里的人。
贫民窟的孩子们结成的自卫团体啊
默默地注视着为首的这个男孩,希寻蓦然间想到荒霸吐,当年,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的?
和眼前这个男孩一样吗。
一样?不,荒霸吐,只是程序中诞生的怪物罢了。
不愿再去理会越发混乱的思绪,希寻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在这群孩子戒备的眼神中离开了。
哟,好久不见,费奥多尔君。
横滨一条无人在意的小巷里,太宰治微笑着看向被自己堵在这里的陀思妥耶夫斯基。
大老远地从俄罗斯来趟日本,就是为了搅动起这么一场闹剧吗,还真是辛苦了,玩儿得开心吗?
陀思妥耶夫斯基并不意外太宰治找上来,或者说,就等着了:
太宰君看起来不也乐在其中吗?
嗯怎么说呢,以前我就很喜欢看中也作为人类痛苦时的样子。之前在Port Mafia的时候,已经见过不少了,各式各样的痛苦,但唯独失恋的痛苦,还没有机会看过。嘛,现在终于补上这个遗憾了。太宰治姿态慵懒地倚着墙而站,漫不经心地说着这种话,然而看向几步之远的那个俄罗斯人时,眼角余光却是满满的危险。
陀思妥耶夫斯基轻笑了两声,那位兔子小姐也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当初在网上互动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那是一个充满罪的生命体,亲眼见识过后,果然和我想的一样尤其是她的那双眼睛,即使戴着美瞳,也遮掩不住其中的罪。那么,事情如今已经发酵到这一步了,该怎么办呢,你要去开导兔子小姐,把她拉回正途吗?
并不需要哦,兔子小姐很聪明的,聪明人自然会有自己的选择,他人无需指手画脚。对于这点,你我也都很明白,不是吗?说话间,太宰治缓缓从倚靠着的墙壁上起身,嘴角扬起一抹笑意,而且,不要小瞧了哟。
我自然是不会小瞧兔子小姐,毕竟无论是她的头脑还是她的能力都异常棘手。
不,我是说不要小瞧中也。太宰治转身抬脚离开,一边挥手示意再见,一边抛下一句轻飘飘的话,虽然只是条蛞蝓,但也是条了不起的蛞蝓啊。
翌日,清晨
天刚刚破晓,空气中仿佛都还沾有露水的气息。
能够望到海的一片陵园里,太宰治已经静静地背倚着一块墓碑、在墓碑前坐半天了。
终于单独来找我了啊。
太宰治突然开口,但并未起身去看身后朝这里走来的人。
希寻在墓碑的另一侧站定,闲聊般地开口:一大早就来扫墓,是觉得在这种宁静的时候诉说话语,更能传达给对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