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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夏远远应了一声,她从后门下了车,这趟公交的终点是一座古寺,邻着荒郊掩在野草地里,前后不着人家,自然香火也没多旺盛。这会儿也早就关了门,寂夏只能隔着虚掩的寺门踮脚朝里面看了一眼,隐约能听见僧人夜读声,回经念的是观音。
约莫是她这一眼惊动了门口摆摊儿的大爷,他用一根木簪盘着头发,手里捏着把文人扇,抬眉问她,
“姑娘求个签?”
寂夏哭笑不得指了指寺门,问,“这都关门了,您还没收摊儿呢?”
大爷懒洋洋地回她,“我佛不管加班。”
寂夏被逗笑了,她本来就是随缘走走,便从善如流地在摊前坐了下来,问,
“怎么求?”
大爷递给她一个签筒,
“想着你要问的事,摇到出签就行了。”
寂夏依言接过签筒,心里的念头却杂得像线团,最近的事情太多,她一时拿不准问要哪一件。一会想的是慕阮阮的事情什么时候会平息,一会想的是《千金》之后的进度会不会顺利,甚至还想到要问她妈妈的新恋情能不能白头到老。
签筒晃动的声音听起来小时候装在玻璃罐里的糖。
她在那些像是要掉糖一般哗啦哗啦的声响里,那些纷乱的思绪信马由缰,到底还是拐着几个弯地想到了顾瑾年。
像拨云见月。
那个名字在她脑海中攻城掠地,她的思念在自主选择重心。
还没等寂夏决定好到底要问什么,一支木签就不偏不倚地从签筒里飞了出来。
“啪嗒”一声掉在桌子上。
尘埃落定。
摆摊大爷眼疾手快地从桌上把那支签捡了起来,问她,
“问的什么?”
寂夏想了想,“那就问问……归期吧。”
大爷拿她取笑,“给男娃娃问的?”
寂夏不太好意思地笑了两声。
“是个上上签啊。”他把扇面一开,取了对应的签文给她,边解释道,“这签叫国舅为仙。金乌西坠兔东升,日夜循环至古今。签文暗合阴阳消长之象,自是姻缘合,行人至,放心吧姑娘,你的心上人啊,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那纸签文寂夏看得似懂非懂,她对神佛一事不怎么虔诚,知道顾瑾年在国外忙项目回不了,却也因为求了个好签实打实地开心了一下。
她将签文认认真真地叠在掌心,对大爷道,
“承您吉言。”
寂夏用手机最后一点电量在大爷那交付了喜钱,又未雨绸缪地换了点零钱,就坐上了回程的公交,离家还有两三站的时候,帝都忽然飘起了小雨。
夜里的秋雨即使不大,也平白透着凉意。
寂夏将外套拉过头顶,匆匆往家的方向走,却在离家门口十几米远的位置,没来由地停了步子。
单元楼前那盏年久失修的路灯下站了个人。
那形单影只的身影她很熟悉。
忽明忽灭的光源映着他的五官,他朝寂夏的方向望过来,狭长的眼眉一霎那就变得柔软。
寂夏听见他在叫自己的名字。
这次他们没有隔着手机屏,也不用换算十五个小时的时差。
顾瑾年就站在她眼前,他们甚至淋着同一场雨。
明明那么近。
却让寂夏忽然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她不知道顾瑾年是不是察觉到了她的情绪,但她知道顾瑾年在朝她走来,踩过她的迟疑和犹豫,停在她半步外的位置。
他身上有潮湿的烟草味,和浅淡的松香。
那些气味和雨夜的泥土气一起席卷了她。
这是一个太过小心的怀抱。
他臂弯和她脊背的空隙,给寂夏一种自己好像稍有动作,就能推开他的错觉,顾瑾年的声音里有藏不住的担忧,
“手机怎么关机了?”
“我下班前忘记给它充电了。”寂夏似乎在他的怀抱里,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她伸手绕到顾瑾年的身后,一点点加深了这个拥抱,直到不留一点空隙,
“你怎么回来了?伯班克的项目忙完了。”
“还没有。”
“那你怎么……”
“我做了一个梦。”她头顶落下一声叹息,“梦里你很难过,让我醒了也放不下心。”
顾瑾年的借口堪称拙劣,听来却让人心颤,
伯班克到帝都二十多个小时的航班。
他不管不顾地放下工作,千里迢迢地赶回来,就为了给她一个拥抱。
他们在细雨里相拥,寂夏攥着手里滚烫的签文,心想。
他怎么能回来得这么巧。
她这个不虔诚的信徒,这下无论如何,都要去还愿了。
下次带上顾瑾年一起。
他们再去求个姻缘。
作者有话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