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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儿。
晗珠想找一处凉亭坐下,掐算着皇帝到来的时间,说到底,这还是她第一次参加这么正式的席会,说不紧张那必是假的。
可当她刚走到一楼的阁楼正房前,晗珠就因为内室的谈话声,停住了脚步。
阁楼一层的正房是给大公主拿来歇脚用的,大公主是皇后的嫡女,在这琼林苑单独辟出一间房来,并不奇怪。
屋内,大公主霁月正闲散地喝着茶,她朝桌子前站着的婢子斜睨了一眼,冷声开口道:“来之前吩咐你的事记住没?那药包我已经派青翠去膳房放入茶水中了,我叫她把那壶茶水放在灶台的最里侧,那茶壶的尖嘴有破损,你一进去就能看到,切记不要弄混淆,一定要你亲手将妻奉送到三公主的席桌上。”
婢子浅声回道:“是。”
晗珠听至此便轻声离开了,她有些好笑,真不知道这位大公主是不是平时住得太豪奢了,连这种私密谈话都不知道选个隔音好的屋子。
还是说,这位大公主就是真蠢。
但晗珠又转念一想,这话也有可能是她专门让她听见的。晗珠轻叹一口气,不论如何,今天的宴会她绝不能出错,所以这茶水,她一定要提前解决好。
————
小花园的人行道是花石铺砌的,正中心还有一个精心砌岸的池塘,初春将至,白玉兰开得正灿,一大簇挂在枝头,给人一种清新自然的闹意。
晗珠坐在凉亭内,身处惬意之中,可心却不能大意。
之前她一直独自住在这琼林苑,这里只是皇家用来休闲的一处院子,平日里的主子也就她一个,所以她并没有接触到这些纷纷争争。
可刚才的那番偷听,她突然发现这公主也没那么好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鹿死谁手她还真不知。
春分刚刚也把那些话全部听完了,此时她看到晗珠一字不说,她以为晗珠心里正难受呢。
她有些不忍,便开口道:“公主,要不要奴婢现在去把那壶茶给倒了?”
晗珠蹙眉:“不急,如果这样,咱们就算打草惊蛇了。”她抬眼看春分一脸焦急的模样,又有些不忍,便解释道:“大不了,今晚本宫不喝茶就是了。”
两人话语还未落音,不远处的假山背面传来两个婢女的闲谈声:
“诶,你说今儿这个宴席,陛下会不会让三公主参加啊?”
“肯定不会吧,陛下都没让这三公主进过皇宫呢!更别提什么认祖归宗,就空有一身名号而已。”
“可人家也是公主啊,咱们说话恭谨点。”
“那我主子还是大公主呢,陛下的嫡女,我要恭谨一个外人干什么?”
......
晗珠手里转着茶杯,懒洋洋地打量着迎面走来的两个婢女,她突然觉得那个大公主是真蠢了。
狗随主人,怪不得,都那么不会挑地方说话。
晗珠笑着轻咳了两声,那两位婢女听见声音抬头后,脸色瞬间僵白,接着两人双双扑通跪下,说话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参见公主殿下。”
晗珠抬了一下手,示意她们起来,脸色清冷,并未因这两人动容分毫。
其中那位穿桃红马甲的婢女看见晗珠一脸冷样,以为她听见了她们的对话,便连忙磕头,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公主恕罪,是奴婢嘴碎。”
说着说着,还抽起了自己巴掌。
“打住吧。”晗珠指了指凉亭上的茶壶,继续说着:“本宫等会要去参加宴席,想在此处歇歇,刚发现这茶水凉了,你过来帮忙把这壶茶换了吧。”
那婢女颤颤巍巍地将茶壶拿起,就在她转身要去膳房换时,晗珠又在后面补了一句:“记住,要换成膳房灶台最里侧那个茶壶,尖嘴有破损的那个就是了。”
婢女转头俯身,脸上泪迹未干,答了一声“是”。
待那二位婢女走后,晗珠感觉歇了一口气,她揉了揉自己太阳穴,突然感觉有些疲惫。
————
远处凉亭的斜后方的竹林中,一位少年拿起石桌上的茶壶,缓缓地往茶杯中倒水。
季暮舒的目光凝聚在那层层竹林前的那抹背影上,他的瞳孔好像收缩又释放,眼里的情绪不经意间流出,但又在一瞬间被怔然住。
垂柳轻笼虹桥,繁花萦绕风舸。翠竹四季常春,层层叠叠,凉亭的背影和声笑影影绰绰。
季暮舒看的不真切,他垂下眼眸,低头抿了一口茶,鸦羽般的睫毛在眼下打出一片黑影,温热的茶水缓解了喉头的燥意。
但当他刚放下茶杯,又止不住轻咳起来,他握拳抵唇,将咳嗽声减小。脸色瓷白,一眼望去像是一副病态已久的孱弱样。
——应该有近一年未见了吧?
突然在一刹那,季暮舒没来由地心悸,他坐在石凳上把玩着茶杯,意味深长地看着前方的背影,石凳的凉意刺骨,但也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他眯了迷眼,有些想将那朦胧看得更真切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