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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娘的悲哀 第47节

      霍珏听完后冷艳一笑:“你们倒把自己摘得干净,就算天劫凶险,多砸点功德不就行了?分明是云恒既想达到目的,又不想付出功德,于是处心积虑忽悠别人。”
    “是他自己自愿的,我们可没强人所难!”纸人略有些心虚地喊道。
    “是么,”尽管霍珏私心里万分庆幸她躲过一劫,却也心疼她担惊受怕,还要主动去见容辞,连带着对云恒各种嫌恶鄙夷:
    “你们天道规则可做个人吧。”
    “可我们本来也不是人啊。”
    “呵。”
    “好吧,都是老大的主意,不管我的事。”
    “……”
    两人一问一答间,蓝绫已飞入北陆地界,距容连不过半日之遥了。
    元衿额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手下术法更甚,这是她出关以来第一次如此迫切地想要见到容辞。
    师父所说的怨魂叶她早前亦有所耳闻,勿忘渊的确不是一般人想来就来,想走便走的地方,那里怨魂无数,煞气冲天,即便她真的可以带回怨魂叶,也不知是在何年何月了,爹爹如何耗得起?
    方才有那么一刻,她恍惚以为父亲会真的就这样离她而去,可是颜颜竟说,容辞手中就有保存完好的怨魂叶!
    地狱天堂,只在一瞬之间。
    她心中既无比欢欣又忐忑艰熬,说到底人生一世,不过性命二字,那些扯不清道不明的误会猜疑又是何苦呢,再没有什么比爹爹能活着更加重要了。
    她甚至在想,如果这次爹爹顺利渡过难关,她一定要当面好好与容辞谈一谈,无论聚散离合,她总该面对的不是么,他们活到这个岁数,生命中所拥有的亦不仅仅只是情爱而已。
    纵然割舍的过程难免痛苦,但再过个百十来年,说不定也就慢慢淡去了,总好过一直这样遮遮掩掩自欺欺人。
    元衿思绪流转,脚下蓝绫行得更快了,不一会儿便飞过容连城,来到容连峰外。
    “嫂嫂,要不要我先去找春儿知会一声?”苏颜颜试着建议道。
    元衿摇头:“不用,我直接去主峰就是了。”
    苏颜颜想着情况紧急,的确顾不得这许多规矩,便也跟着嫂嫂一同御术而上,谁知刚来到瑶光殿外,就发现这里热闹异常。
    雕花殿门大敞着,春儿,江一岑,乔思,轻泉,包括各峰长老都聚齐了,好些外门弟子如杨岐,莫倚,莫婵,姚泽等人也全在外等候,甚至连陵芜那挑事精都来凑了个人头,所以今天究竟是什么大日子?
    “杨岐!”
    苏颜颜清喊一声,引得这些外门弟子纷纷回头,适才发现夫人和苏师姐的身影,忙稀稀拉拉行过一礼。
    杨岐从人群中小跑过去,躬了躬身道:“夫人,师姐,你们回来了。”
    苏颜颜指着周围的弟子眉头直皱:“到底怎么回事,为何瑶光殿外今日聚集了这么多人?”
    杨岐自然不会隐瞒平日对自己照拂良多的苏师姐,耐心解释道:
    “夫人和师姐有所不知,最近冥族蠢蠢欲动,尊上这几日一直在同各位长老商讨对策;再有便是莫师姐带回来的那个男人雷劫已至,这会儿正在苍鸿峰历劫,但葛长老却提出这个男人身份有异……”
    “等等,宁宁带回了个男人?”苏颜颜拔高嗓音反问。
    “对啊,当时大家都很惊奇,但莫师姐说那个男人是她的未婚夫,不过……”杨岐面色一变,凑近她们神秘兮兮道:“我听说,葛长老怀疑这个人是二十多年前乐家的后代!”
    乐家?
    元衿通读过云天近史,最近百年在史书上留下一笔的乐姓,无外乎便是那后来才查出仙魔大战时与魔族有所勾结的乐家了。
    “怎么可能,”苏颜颜敲点了下杨岐额头:“没证据的事不许瞎说。”
    “是,师姐!”杨岐讪讪缩回脖子,苏师姐可真护着莫师姐……
    元衿亦没心思听这种未经证实的流言,她眼下满心都是怨魂叶,根本无意其他,故不再多问,只略微点头道:“我先进去了。”
    苏颜颜见状也不再多聊,草草交代几句后跟上元衿的步伐。
    正在这时,后头忽然冲出一个少女,也不看周围众人,直直往大殿跑去。
    “宁宁?”苏颜颜疑惑喊道。
    此时元衿刚走到门口,只觉身旁一阵风掠过,便听得前方传来清脆的女声:
    “师尊,乐生雷劫遇阻,弟子恳请师尊赐下怨魂叶,救乐生一命。”
    话音一落,整个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这也难怪,就在方才,葛长老还在竭力证明乐生与乐家的关系,没想到后脚尊上的徒弟便来替此人讨要宝物怨魂叶,一时间众人皆面面相觑,再未言语。
    却在这个当口,寂静无声殿堂忽然响起一声突兀的呼唤:
    “师娘?”
    仙家们闻言一愣,顺着白轻泉的目光望去,果然在门外逆光之处瞧见了一个浅蓝纤影,反应过来后纷纷拱手一拜:
    “见过夫人。”
    首座上面色冷讳一言未发的容辞终于缓缓起身,直直望向那人清丽容颜。
    微风摇摆,日光粼粼。
    元衿就这样僵立在门槛外,陡然撞进他深黑瞳眸,迟滞片刻后,终是抬步走进,与殿中长老们回见一礼。
    “师娘,姨母,你们何时回来的!”白轻泉显然很高兴,一扫寻常沉闷,快步跑过去打招呼。
    “我,我们……”
    苏颜颜瞧了瞧嫂嫂,又看了看宁宁,心中惊叹无数遍世界之大无巧不有,表情已然相当纠结,结结巴巴半晌后愣是硬着头皮道:
    “其实我们……”
    只是她话未出口,便被元衿摁住胳膊,拉回身后。
    “嫂嫂,你……”苏颜颜愕然看向她,难道嫂嫂要放弃向师兄借怨魂叶吗?
    那元城主怎么办?虽然她在秦阳待的时间不长,但元城主一家当真是极好极好的人,再说了,嫂嫂和师兄是夫妻啊,于公于私,师兄也不能迁就一个身份可疑的外人,而对自己的岳父见死不救吧?
    “我来说。”
    短短三字竟令人莫名安下心来。
    她此刻眸色极黑,朝苏颜颜点了点头,又轻轻拍了几下她手臂,转身向高坐之上那袭白衣深深拱手:
    “我爹爹的天劫提前到来,现下情况凶险万分,听说你曾踏足勿忘渊,手中有一片怨魂叶,不知可否暂时借我一用。”
    此番话一出,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众人看向一前一后站着的莫宁和元衿,忍不住窃窃私语,交头接耳起来。
    这也是赶巧了,夫人和徒弟同时想要怨魂叶,偏偏怨魂叶还是个万金难求的渡劫奇宝,尊上当年亦只是顺手夺来一片,如今可怎么去分?
    不过平心而论,夫人的父亲倒也罢了,好歹人家是尊上嫡亲的岳父大人;乐生那种来历不明的外门弟子,哪里有资格动用怨魂叶渡劫了,即便尊上自己不用,留给他们这些长老以防万一不香吗?
    奈何那东西原归尊上所有,尊上想用在何处便用在何处,他们是万万无权置喙的。
    莫宁自然也听明白了元衿的话,她扫视周围一圈,面无表情道:
    “凡事得讲个先来后到,师尊,师娘,你们觉得呢?”
    容辞动了动薄唇,正欲开口,却见元衿上前一步,再次拱手,并未去接莫宁的话,一双墨眸亦只定定望向他:
    “我记得你曾经承诺过,无论我想要什么,只要你有,便都会给我,”
    容辞指尖蓦地一刺,再看时她面容依旧沉稳,唯有嗓音隐约透露出些微颤色:
    “如今爹爹命悬一线,万望借怨魂叶一用,我会尽快还给你的。”
    “求你了,容辞。”
    第49章 元衿仙子,别来无恙
    在赶来容连峰之前, 元衿曾试想过无数种他们再次见面的情形,却从未料到会像现在这样,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
    而最为可怕的是, 此时此刻她竟真的担心他不肯借她怨魂叶,耽误父亲渡劫良机,她甚至搬出以前情浓之时的甜言蜜语作为筹码, 企图提醒他曾经承诺过什么。
    “阿衿,从今以后我们便是夫妻了,我的一切都是你的,无论你想要什么, 只要我有,都会给你。”
    少年字字句句,言犹在耳。
    她没有说谎,即便过去这么多年, 她依旧记得他们相处时的点点滴滴, 他的每一句话, 每一个字,都被她视若珍宝般深藏心底。
    可是, 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却变成了这幅诡异模样?
    两个人疏离到居然需要靠“曾经”来勉强自己, 这对于“曾经”而言,又是何其可悲。
    “师尊, 乐生是弟子带回来的, 弟子自然应当保证他的安全,恳求师尊赐宝,弟子感激不尽,日后定当奉还。”
    几乎是在元衿话落后的同一时间, 莫宁便开口说道。
    她声音略显生硬,眉毛也一直皱着,也不知道这白月光是不是跟她犯冲,什么都要同她争,明明都听到了她急需怨魂叶救乐生的命,却还在她已经开口的前提下强行讨要宝物,并且一上来就打感情牌,段位不可谓不高。
    这让莫宁合理怀疑对方是不是故意的。
    可能白月光就喜欢和替身争东西,觉得替身欠她的,好找一波存在感,再加上狗男人们助纣为虐,替身女主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要被这群狗东西pua。
    “师兄,你还在犹豫什么!”苏颜颜看着迟迟未动的师兄,简直急得想跳起来,先不论其他,这种情况那肯定是先救自己的岳父啊,虽然她也疼宁宁,但那什么乐生是人是鬼都不知道,这两人有可比性吗?
    “禀尊上,弟子以为还是夫人的父亲要紧一些。”一直隐在人群里的江一岑忽而开口建议道。
    紧接着又有更多人点头窃窃私语:“说得有道理啊……”
    站在大殿中间的少女冷冷看着周围这些仙人,果然又是这样。
    从白月光开口抢怨魂叶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又要来一次大型表演,所有人都捧着白月光,想方设法补偿白月光,可怨魂叶又不是他们的,他们有什么资格道德绑架?
    至于师尊……
    啧,她那好师尊连她的命都不一定救,何况她“未婚夫”的命?
    果不其然,下一刻,封印着怨魂叶的木盒便落到白月光跟前,伴随着师尊格外好听的清冷嗓音:
    “此物你先拿去用吧。”
    莫宁面无表情扫了眼众人,留下一抹古怪的笑,然后一个人挺直背脊,漠然转身走出了瑶光殿。
    少女骄傲的背影深深刺痛了江一岑的眼,他方才是不是做错了?
    他站出来为夫人说话,一方面的确认为这样做才合理;另一方面也存了点不想便宜乐生的私心。
    原以为这不过是些许小事,过去也就过去了,可当看到师妹那独自离去的身影时,他心里突然就空落落的,他回想起师妹每每碰上夫人,似乎总会被夫人压过一头,就连他自己也经常无意识地“偏帮”夫人,他到底做了些什么?
    夫人为何事事都要与师妹争呢,回想起过去那些日子,他骤然心疼极了,是他愧对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