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来客久仰帝流浆大名，今次总算是见识一回，不枉此行。
    但凡帝流浆流过的身躯，伤口快速愈合、痛苦都能抚慰；帝流浆第一时间渗入皮肤，化作精纯的真力滋润经脉。
    这是天地灵气聚合成液体，对谁都是大补之物。
    就连千岁这样的天外来客，都体验到帝流浆带给自己的好处，琉璃灯发来欣喜的讯号。
    啧，她原本生活的世界怎就没有这种宝物？
    天道小气，福利给得太少了！
    然而修行者们不喜反惧，却是因为帝流浆对妖怪的补益作用，远远超过了人类。
    原本被人类众志成城打得节节败退的妖族，同样也沐浴在无死角的帝流浆大雨之中，这时纷纷仰天长啸，又惊又喜。
    无论城内城外，妖怪们都尽可能伸展身体，承接来自上天的恩惠。修行者们还看到几头大妖向天张开血盆大口，努力吞咽帝流浆。
    与此同时，它们身上的伤口都在快速愈合。
    妖帝过云在雨中抖擞精神，蓦地仰天长啸，声震绿洲。
    这是再一次发动总攻的号令！
    气势此消彼长，又有近千妖怪身冒红光跳过石螳蛛，向内城攻去。
    绿洲分内外两城，两重防御。
    平民百姓都躲在内城，东城墙被破开之后，绿洲向内收缩防御，把力量尽快部署至内城。无论缪毒等人怎样奋力组织，外墙上的防御已经减弱。
    能跨过石螳蛛这道屏障的妖怪，都不是炮灰级别，此刻再得帝流浆滋养，一下子气势如虹，汇作一股洪流，继续往内城推进。
    檀宣不得不转头，力挑数头大妖，以减轻内城的防守压力。
    只剩千岁单挑妖帝，后者的压力却没能减轻多少，毕竟她和两个苍吾灯傀还在以三打一。妖帝一个闪身跳出战圈，面对群妖厉喝一声：“谁愿合于吾身，从此受供奉、寻大道、得长生？”
    那只红色的天外来客矮小，但着实难打。趁着帝流浆到来，他要尽快解决战斗。
    有七、八百只妖怪轰然应喏：“我来！”
    过云统御北方妖族数十年，刺头儿早被清除，如今声名鼎盛无出其右，早就开创万妖归服、戮力同心之局，加上妖族尚且纯朴，这时又战至热血沸腾，是以他纵然要求妖怪们献生，仍是应者如云。
    “好，好！”妖帝话未说完，又被千岁卷进战斗，身上添伤三、四处。
    这头阿修罗真是越打越勇，仿佛修为还在快速提升！
    能在一场战斗中边打边晋级，妖帝还从没见过这种对手。再不想想办法，对方很快就要全面压着他打了。
    幸好，城内外无论妖将妖兵，此时身上都飘出红烟，聚拢去这几百只妖怪身上。
    它们的外表肉眼可见地变了，体型更大更矫健。
    这就是妖帝独有的，调配气运的本事。它甚至能将全军的战力集中分配给少数人物，令其所向披靡。
    “大人！”有只大妖高声呼唤，“我为枝干。”
    “好！”妖帝头也不回应了一声，空气中的红雾顿时凝结起来，诞成红丸一枚，迳直落在那头妖怪掌中。“尔有夺天之功，永铭宇内。”
    这大妖接住丹丸一口吞了，周身皮肤突然爆开，肌肉曝露、鲜血潺潺。不远处的人类甚至可以看见它皮下的组织和血管。
    哪怕早有准备，它也痛得一声嘶吼。
    决心合融的妖怪们立刻围过来，扑在它身上。
    这一幕着实可怖：扑到这头大妖身上的同伴，立刻就被“融”了进去！
    人类看得惊呼阵阵，头一次明白“融为一体”的真谛。没有任何花俏，一头又一头独立的妖怪扑进之后，立刻变化为大妖的臂膀、腿足、头脸，乃至于肌肉！
    这东西气息诡异，绝非仅仅是妖物堆积那么简单。千岁顿觉不妙，招呼檀宣道：“打断它！”
    檀宣一声令下，数十修行者冲上前去，猛烈进攻。
    谁都看出，这东西一旦成型恐成大灾。
    不过妖怪自四面八方扑来，遇见修行者不闪不避，无论后者怎样攻击，它们都径直将人类撞去妖堆！
    古怪的一幕出现了：
    被撞进去的人类，同样被“吸收”了。
    就好像着火的蜡人，四肢、五官飞快融化，几息之后就变作妖堆的一分子。
    短短三息间，十余个法力强大的修行者就这么被吃掉了，渣都不剩。
    人皆畏死，其他修行者骇然色变，一时不敢上前。
    千岁无法，一枪迫退妖帝，旋身冲向妖堆，身上红莲业火熊熊燃烧，决心将它付之一炬。
    第1622章 好本事
    天底下，能抵御红莲业火的对手已经不多。
    至于现场的众多灯傀，更是早就冲了上去，结果被一并融合。
    这妖堆还真是胃口大，来者不拒。
    众人只见眼前红影一闪，紧接着“轰隆”一声，前方半堵高墙塌了。
    这里是生物异常高大的洪荒，即使是“半堵”，墙体也高达七丈（二十二米），绿洲又是经年累月地加固、加厚城墙。这么推金山、倒玉柱，又是不计其重的土石、砂岩和砖头——
    刚好就把千岁拦下了。
    一时间，灰霾漫天。
    这真是好巧不巧，墙塌得没有一点儿预兆，千岁居然没躲过去。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难以置信。
    那样战神一般的人物，居然被半堵残墙压住了？
    这墙的确饱经战火，的确承受妖帝的雷霆之击，可它早不塌晚不塌，怎么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塌呢？
    那时机、那角度，真是恰到好处啊。
    只耽搁这么几息工夫，至少七百头妖怪消失不见。原地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硕大无匹、根本辨不出形状的妖山！
    趁着千岁没出来，妖帝一闪身按住妖堆，低低喝了一声：“凝！”
    它掌心红光大炽，与妖堆甫一接触，后者就急剧变形，将它包裹于正中。原先臃肿怪异的肌肉按着一定比例飞快收紧，形体跟着一起缩小。
    仅仅是几息工夫，妖山不见了。
    众人揉了揉眼，发现伫立原地的是一头高仅两丈的怪物。
    洪荒人身高普遍在一丈左右，而妖怪的型号就千奇百怪了，三丈的身高在众妖之中也只是寻常。
    但这头怪物的形态却是前所未有。它似豹而非豹，体色赤中带金，但身体和四肢非常粗壮，远不似赤腹那么纤细；尾部分作三股，每股都是一条赤底金环的大蛇，吐着信子嘶嘶作响。
    被它的赤目扫过，无论是人是妖皆心生战栗。
    檀宣也看到了，暗道一声“该死”。
    妖帝的术法十分强大，吃亏在赤腹之身比较羸弱，不适合近战，这也是檀宣和千岁一直极力攻击的弱点。妖帝这回以群妖打造出一副好身板儿，补齐自己最后的短板，准备亲手来大开杀戒！
    檀宣一眼扫过断墙土堆，发现那里静悄悄地。
    来自天外世界的怪异女子方才就被埋在下边儿。
    要说这一堆土石能压死战神级别的人物，他第一个不信。
    可她为什么不起来？
    妖帝赤云显然也打量残瓦堆好几眼，接着就将目光放到了檀宣身上，令后者心神一寒。
    先解决掉这个！
    这才是他统御洪荒的头号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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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三郎盯着海神使：“何必为圣人卖命？你做他鹰犬，他夺你皮囊。”
    海神使最宝贵的战力来源，就是苍吾使的身躯。一旦他们从洪荒返回千红山庄，圣人怎不觊觎？
    现在它连个普通人的壳子都没有呢。但一旦占下苍吾之躯，圣人就能拥有无尽的寿命、强大的神通。
    生死关头，燕三郎也不再含蓄，明着挑拨。
    海神使闻言，看了圣人一眼，不语。
    少年心底却是咯噔一沉。
    他惯察颜色，一下看出海神使眼底有慌疑、脸色很沉郁，唯独没有杀气。
    就像已经认命。
    要知道，昔年圣人与苍吾使一起消失后，海神使就与龙神使轮流执掌迷藏，享无数年人间烟火、权势、富贵，心性早非从前。
    再说求生是本能，海神使怎不知圣人既现，回去千红山庄就会夺取苍吾之躯？
    但他还是选择了臣服。
    思虑及此，燕三郎也只能对圣人竖起拇指：“好本事！”
    “过奖。”圣人微微一笑，“海神使信我，如此而已。”
    燕三郎目光微闪。看来这两人之间已经谈开了，甚至做了些交易。海神使献出苍吾使之躯后也会得到不少好处。
    这才合理。
    但圣人也真是好本事，即便海神使不失忧惧、心怀鬼胎，也仍不敢弑主背叛，可见圣人威德。
    “我不像你，有恁多顾虑。”圣人的笑容非常诚恳，“但我知道投桃报李。放心吧，我不杀你。”
    燕三郎望向侧边的海神使，后者一动不动，好像也没有杀意。
    他来到绿洲好些天，甚至背负圣人行动，却没对他下死手。所以圣人现在说，要“投桃报李”。
    但这里所有人都明白，“白星”对于任务、对于众人生还千红山庄的重要性。
    到头来燕三郎还是为自己性命考虑，才不敢早早暗算他——为了活命，天大的仇恨也能暂时放去一边。
    看着他的笑容，燕三郎反倒微微一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