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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事办完了,大丽忧心忡忡地把马家的三个孩子送回了家里,回家的路上不停地想着这三个没妈的孩子将来咋办,刚到自己家就被等在门口的葛凤芝扯到了屋里。
“嘎哈啊?妈!”大丽揉了揉被捏疼的手腕。
“嘎哈?你知不知道现在村里人都在说啥呢?”
“说啥啊?”
“说你女婿有病!天天晚上搁外头走去!说他命不久长!”
“啊……这事儿啊。”大丽并没有像葛凤芝那样激动。
“你咋这样不着急不上火的呢……”葛凤芝推了她一下,几秒后反应了过来,“你知道?”
“妈,他不是脑袋里有病,他是得了啥心理疾病,因为当兵时候的事儿,吓着了。”甭管朱逸群怎么跟她说的,反正她是这么理解的。
“啥?”
“他不是去前线了吗?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吓着了!一睡觉有时候就做噩梦,做完噩梦睡不着就出去溜达一会儿,回来了接着睡觉,啥也不耽误。”
“吓着了?”葛凤芝坐了下来,脸上的表情平静了很多,“你记不记着咱村的老杠头?”
“谁?”
“诶,他都死十多年了,你小时候可怕他了,他搁大街上走你都不敢出屋。他当年啊给小日本干得啥工程拉石料,不到半年就个人跑回来了,不敢搁家呆跑到咱山里躲着,他说小日本不是人,天天拿鞭子抽着劳工干活,病了不能干活的也不管咽不咽气儿就往死人岗里头扔,他被逼着拉了好几回死人,吓得病了,当时带队的人讲情让他回来了。后来他还说,当时被雇去干活的人全都没回来,工程完了全让杀死在里头了,他就是经常整宿睡不着觉。”
“我想起来了,就是过去无论冬夏就一身儿衣裳在屯子里逛的那老头儿?”
“可不是咋地,他死的时候五十多岁快六十了吧。”葛凤芝算了一下,嗯,五十多岁不算早死,再说了明显朱逸群比老杠头强,脑子灵活能干活,半夜不睡觉也不是瞎逛而是采山货或者下地干活,还行。
活到五十多岁?大丽心里一惊,回忆着老杠头的样子,头一回认真“重视”起了朱逸群的病。
尚老师从厚重的卷子堆里抬起头瞅着大丽,眼睛里带着一抹惊讶,“你咋才把这事儿跟我说?”
“屯子里的人都知道啊,我以为你也知道呢。”
“我知道啥啊?你啥时候看我跟屯子里那几个妇女一起闲聊天儿?”尚老师都无语了,“根据你说的症状,朱逸群很可能患上了炮弹休克症。”
“啥?”
“这种病第一次被正式记录是在一战,当时有很多士兵明明身体好了,却无法重返战场,当时的人以为他们怯懦避战,为了惩罚也为了‘治疗’他们,强迫他们重返战场执行危险的任务,后来经过一些人的研究,认为这些人是心理上受到了创伤。”
“啊,哦。”真是跟老杠头似的,被吓着了。
“我看朱逸群的症状不重,也没有影响到正常生活。”尚老师拿了本书翻看,“你说他失眠……”
“是。”
“这里有几个食疗的老方子,你照方子没事儿给他做吃的。”
大丽接过方子一看,都叫什么安神汤,静心羹之类的,里面的成份是什么灵芝、黄精、枸杞、麦冬、伏苓之类的,这里面只有一种她熟——刺五加。
“这些药上哪儿买啊?”
“买什么?灵芝、茯苓山上就有,黄精山上也有,没有也能种,枸杞来年春天我帮你要几枝,你插在自己家的院子里,后年能铺一园子,我给你的笔记里都有,你是不是没看?”
大丽低下了头,她确实没怎么看,主要是一看就想睡觉,平时上班、干农活、做家务就够忙的了,有空闲还乐意跟朱逸群腻一会儿呢,哪有工夫看笔记。
“回去自己看,抄写几遍给我。”
大丽看着尚老师的眼神,回忆起了被她支配的恐惧,“好。”
“老师!吃饭了!”王树进了屋,他以为跟尚老师搭伙是尚老师煮饭给他吃,没想到尚老师发现教了他几次,他就能把饭做煮,就让他做了。
衣服除了内衣也让他洗,当然了,尚老师提供村里人很少有人家舍得用的肥皂,黄色带香味儿的那种!不是臭胰子。
家务更是大撒把,全都让他做。
王树觉得挺——划算的。
毕竟尚老师这里的伙食很好,时常能看见有肉,主食是大米,白面、大碴子、小米子是调剂。
她还会按四季给他买衣服,除了隔一两周就带他去公社,让他自己去男澡堂洗澡,自己去女澡堂,天天盯着他洗头洗脚之外,没有啥缺点。
“你在这儿吃不?今天是捞饭,土豆炖茄子干。”尚老师问大丽。
嗯,茄子干是王树提供的。
“不了,我也回家吃饭了。”大丽连连摆手,尚老师这里的饭并不好吃,她口淡不说,还不准吃咸菜。
真没想到王树居然很适应。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