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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阁主很有底气:家大业大,由着他败去,总归出不了岔子。
不过,老阁主有此想法,可能还是没有正确认识到自家儿子败家的实力。
隔着大老远,郭麟冲过去:
“——爹!”
叫声凄厉,饱含委屈。
闻者伤心,见者落泪,演技十分到位,差点没给他爹心疼死。
郭麟心里打着算盘,就冲今天这份心疼,待到日后发现翡翠钥匙没了,打他的时候也能下手轻一点。
看着人家父子团聚,沈喑心情不错,又为社会主义大和谐添砖加瓦了,体验到了法制故事讲述的热心路人帮助被拐儿童回家的成就感。
老阁主把郭麟哄上车,又召来两名亲卫守在车架旁边,转身回来的时候,却换了脸谱。
父慈子孝的温存气氛骤然变得风声鹤唳。
老阁主在打量沈喑,皱着眉头,目光像个刽子手,盯得沈喑后背发毛。段嚣比他更警惕,从见到老阁主的第一眼就没放松过,他清楚地意识到,老阁主身边那两名亲卫,他打不过。
老阁主踱步向他们走来。
喂,不要吧,好歹我还是你那宝贝儿子的救命恩人。
沈喑拥有一半的上帝视角,原书当中的老阁主可不是什么好人,算得上响当当的反派人物,抓捕空灵体的头号狂热分子,折磨起人来动辄就抽筋剥皮,血腥得很,一副欠被马赛克的样子。
他突然担心此时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搞不好还会连累段嚣,开始后悔自己出的什么“送佛送到西”的馊主意,当时直接把人丢下拍屁股走人多好。
偏偏没考虑到,老阁主此人下场凄凉,不好相处,不可拉拢。
老阁主开始假笑:“今日诸君救了我儿,沧海阁定当重谢。”
沈喑回以皮笑肉不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为什么一直盯着自己的脸,爷脸上有花儿吗?
老阁主果然只冲着沈喑:“这位少侠,尊姓大名可否透露一二,改日登门拜谢。”
沈喑很警惕,但凡刨根问底打探身份的一定有问题。小阁主尚且不知道他是空灵体,老阁主的消息却是灵通的。段嚣也不着痕迹地碰了一下他的手臂以示提醒,沈喑继续皮笑肉不笑:
“侠字不敢担,在下姓段,段念,表字青云。”
沈喑张口就来,段念断念,人心不足蛇吞象,暗示某些反派们趁早断了那些不该有的贪得无厌的念头。
段嚣有点遐想:他一定不是因为心悦我才冠我的姓,但万一呢?
老阁主的左手一直蓄着力,正准备做点什么,郭麟突然掀起车帘,探出半个身子,跟他爹喊饿呢,还顺道儿跟沈喑他们挥手再见。
老阁主意味不明的眼神在沈喑身上停留几秒后,抵不过郭麟杀猪般的叫唤,摆手回了。
沈喑眼中寒意渐盛,果然忘恩负义,果然过河拆桥,他觉得老阁主只是怀疑自己的身份,就已经意图将自己抓回去,留待拷问,到底是郭麟让他收了动手的心思。如果断定自己就是空灵体,这救命恩人的身份绝对一文不值。
他摆手的那个动作,是让人下手处置黑店那一行人,眉目阴森,杀无赦。
沈喑攥紧拳头,对郭麟倒没什么看法,其父的行为着实有点反胃。
突然,冰凉的指关节包裹住他紧握的拳头,另有一只手轻轻覆在他眼帘之上,段嚣低沉的嗓音出现在他耳畔:
“厌恶血腥的话,就别看了。”
段嚣又只猜对一半,他以为沈喑厌恶血腥,觉得杀人恶心了。
段嚣又在自责,还是太弱了,没能力阻止那群人恶心到沈喑。更自伤的是,他自己也是个必将制造血腥的人,就连他替沈喑遮挡眼睛的那只手,都染过很多鲜血。
极度厌弃,段嚣甚至感觉覆在沈喑眼皮上的那只手,手骨隐隐作痛。
其实沈喑并非见不得生杀,只是见不得小人行径。
段嚣今天分外温柔,沈喑在段嚣制造的片刻昏暗中几乎目眩神迷,轻轻呼吸着,好不容易从某几个沉溺的瞬间当中挣脱出来,心跳得有点快,感觉怪怪的。
眼睛捂好了,沧海阁那边却迟迟不见刀落。
倏而,一阵深蓝色的迷雾高高升起,几乎蔓延到天边,遮住一半圆月。
段嚣看得明白,黑店那一行人就在迷雾当中,在沧海阁的刀下,凭空消失了。
他松开沈喑,沈喑也看到了眼前的异象。恍然想起,那伙人说的,来河边踩点,还真有人接应。这迷雾起得诡异,像是什么邪术,就连沧海阁随行的那两名元婴高手都无法破除,来头不小。
知道他们敢跟沧海阁硬刚的底气在哪儿了,原来也是有靠山的。
立场转变,沈喑完全不惦记被套麻袋的小恩小怨了,看见沧海阁吃瘪,要杀的人从刀下不翼而飞,沈喑心里暗爽。
蓝雾还在弥漫,光亮晦暗的远方,闪过一抹红色的衣角,明艳照人,妖冶无边。
沈喑还想看看清楚的时候,段嚣拉着他趁乱溜走。那个现编的假名字撑不住多久,毕竟郭麟都知道他叫沈喑,被发现就不好了。
僻静处,他们跑出去很远,视野当中的护城河已经缩成一道光线,藏匿在杂乱无章的树林中,还算安全。
沈喑倚在树干上大口喘气,不敢相信,自己能跑这么快,体育天分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