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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嚣拼命克制自己,梦里梦外说了无数句的“我不配”,先前放弃利用沈喑修炼的念头已经很难,如今却要说服自己不配得到他,更不能毁了他,因为他是沈喑。
    于是,段嚣便悄悄离开了,他本心意已决,放过沈喑,今夜就走。
    直到影影绰绰的花树之下,看见沈喑蹲在山庄门口眼巴巴等他回去的那个样子,段嚣绷在心里的那根线彻底断裂,又重重抽打在心上。
    既然如此,便是谁也不能将你从我的心头剜走。
    段嚣背对沈喑,寒刃出鞘,剑风直指眼前影影绰绰的横斜成一片的墨竹,开口道:“我要你答应我,学成之后,随我一同下山。”
    紧接着,他将铁剑横于臂前,做了一个起手式,剑风便将那斑驳成片的竹叶纷纷斩落:“我要你永远,跟着我。”
    沈喑蹲在地上,被段嚣萧肃的剑意惊得凛然,瞧了一眼那丛被削成斑秃的竹子,尤其觉得头皮发凉,心中叹气,还好自己是蹲下来的,不然以后患上脱发头秃的毛病,全赖段嚣。
    沈喑举起双手,他被段嚣胡搅蛮缠的功夫折服了,他投降:“行,同意,说好了,我跟你一块儿下山。”
    沈喑觉得没什么,便满口答应着。本来他费劲学这个,就是为了下山的,跟谁下山不是下,如此,还能时常盯着点这小子,以免出点什么状况自己还不知道,算是一石二鸟,挺开心,何乐而不为。
    忽然,段嚣变得专注起来,自顾自地使出扶风剑法的第一式,清风朗月,招数并不繁琐,却让沈喑看得出神,松手丢掉了手中的狗尾巴草。这剑法本就是化繁为简,轻形骸而重意趣,沈喑豁然觉得头顶的月亮都明亮了几分。
    可是如此爽朗的剑法,却被段嚣打出狠厉的意味,真是可怜见的,这孩子大概没少受委屈,生活不易,沈喑叹气。
    摇了摇头,按照他前世阅读过的武侠小说来理解,大多高人在心情不畅的时候,都会出现跑到林间砍伐树木撒火泄愤这一幕,反正挺不环保的,尽管古代的原生森林足够茂密,沈喑总想立个布告牌上去:禁止乱砍滥伐。
    眼见着段嚣越来越狂躁,深了轻咳两声,“差不多得了,你要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儿就说给我听,我给你排解排解。咱别拿着几棵竹子撒火,我看着竹林像是山庄悉心将养护的,回头你都给它砍秃了,不好交代。”
    段嚣确实有心事,憋着火,不料被沈喑歪打正着猜中了,脸上却没表现出一样,只是扬了扬下巴让沈喑往前看,淡淡道:
    “你身上并无真气波动,便先在此处打基础。”
    沈喑抬头,这竹子倒得很讲究,眼前赫然变成了现成的梅花桩,因为竹枝本身歪斜纤细,倒是比校场上现成的梅花桩刁钻许多。
    沈喑晃晃悠悠地踩上段嚣特意为他开的“小灶”,只觉得脚心抽痛,重心不稳,没踏几个桩子便冷汗直流。
    段嚣既然允诺了教他,便教得仔细,想到他对自己那股子严苛劲儿,沈喑不寒而栗,试探地问他:“我说段师弟,你比谁都清楚,我连练气入门的资质都没有,你待如何教我?”
    果然,那催命一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无妨,你正年少,不残不废的,我有把握。近日你的任务只有踏桩,需每日踏过一千根桩子,经我允许,方能下来。”
    “哎呦——”
    一千根?沈喑惨叫一声,失足跌落,倒是满地落叶给他做了缓冲,没被摔着,只是一双脚已经痛到抽筋,他可是才走了十几根桩子。
    沈喑吃痛地揉着脚踝,看向段嚣的每一寸目光都在讲着脏话。什么叫“不残不废的”,合着你个小兔崽子对我就这点儿要求了吗?
    段嚣却没有纵着他,也没伸手搀他一把,只是站在一旁,语气森然:
    “我给你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过了今日......”
    他顿了顿,忽然将手伸向沈喑,沈喑吓得往后闪躲,依旧被他轻易摸到,段嚣从他胸前摸出之前交由他暂且保管的那把匕首,仔细地捡起半截竹竿削成一柄戒尺,有意凑近沈喑,在他眼前把玩,忽然一把捉住沈喑的左右,用力将手心摊开:
    “踏错一根,便打一下。”
    “若是畏难逃脱,我也会将你捉回来,手腕脚腕给你缚上镣铐,逼你练完。”
    沈喑咽了一口唾沫,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太相信段嚣说到做到。沈喑已经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是怎样亲手挖坑把自个儿活埋的,他坚强地站了起来,对着段嚣投去一个威武不能屈的眼神。没事,等待若干年后,他住过的这座活死人墓重现江湖之时,他就是杨过2.0版本,过儿断臂他断脚。
    往后的日子里,他便在坟墓躺平了,每天练个死去活来,并没有身娇体软的小龙女陪伴,只有段嚣那个十殿阎王对他寸步不离,一边惨无人道地折磨沈喑,一边不遗余力地折磨自己。
    入夜,沈喑一瘸一拐回到烟笼栖,从胳膊到腿哪哪儿都痛,心肝儿也痛,被段嚣气的。
    成天成宿地耗在小树林不回屋,沈喑差点忘了,之前为了讨好段嚣,还亲手给他做了冰皮月饼,他从摆放茶点的柜子里拎出来一小包油纸袋,十分不爽地小声嘟哝着:
    “狗东西,白眼狼,亏我亲自下了趟厨房,还对我那么狠,白瞎我的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