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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文曦倒不是多洁癖的人,立即从他手上接过;这果子比苹果小,又比山楂大一些,淡红色,在市里没见过,咬下去味道很酸:“这是什么啊?”
“露红果。”
“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杜云砚开始往回走:“因为是我起的。”
“你起的?”顾文曦听着新奇,他猜不出这个名字有什么含义,“为什么?”
“也不是很复杂,”杜云砚慢下脚步,“这种果子每年的农历十月成熟,而农历十月在民间叫露月,它又是红色的。”
“只是这样?”
“还有就是,曾巩那首诗‘露红烟紫不胜妍’,这树开花时非常鲜艳,也算是种应和吧。”
顾文曦没想到会在山里因野果的名字与人谈诗,他盯着手中咬过一口的果子,横竖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你倒挺有心,”他跟上始终走在前面两步的杜云砚,“怎么给狗起名那么随便?”
杜云砚突然停下来:“是我妈给它们起的。”
“那你妈妈现在——”
“过世了。”他恢复了先前的步速。
“……对不起。”母亲早逝一直是顾文曦心里过不去的砍,将心比心,想到或许勾起了对方的伤感,他后悔提这个话题。
“没关系,”杜云砚手里的野果吃到几乎只剩下核,“味道怎么样?”
顾文曦又尝了一口,感觉比第一口更酸了,真的有人爱吃这种果子吗?
“好像比较酸。”
“嗯,所以很少有人摘,但我觉得还不错,”杜云砚踏上一条狭窄的土路,“从这边走吧,比较近。
“而且呢,”他接着说,“如果用糖腌制,就不会有那么重的酸味了。”
“是嘛。”顾文曦不懂怎么做吃的,随便附和着。
今天下午可能是杜云砚与他开口最多的一次。顾文曦猜想如果跟这人谈怎么做生意赚钱,估计他半点兴趣都没有,但如果问他某样山里的特产怎么生长、怎么吃,他的话一点不少。
一到民宿,,杜云砚说晚饭要稍等一会儿,顾文曦先回了二楼的房间,简单冲个澡,换了件干净的卫衣,再披上外套。
床上扔着的手机唱起熟悉的音乐,亮起的屏幕上只有两个字——蒋辰。
顾文曦随手按下通话键:“喂。”
“文曦,”蒋辰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急切,“你终于肯接我电话了!”
其实之前的事他也差不多放下了,根本不值得放在心上,只是蒋辰这口气听得着实别扭:“你想多了,我犯得着为这事忌讳你吗?”
“文曦,你……”对方顿住了,“你还是在生我气吧?”
“我说了,你想多了。”
“那你为什么不辞而别呢?我看到你拍的照片了,你在外面好吗?”
“你怎么会看到我的照片?”顾文曦发朋友圈的时候明明把他屏蔽了。
“我从泊年那看见的,”蒋非无奈地说,“你还说没生气,那为什么屏蔽我呢?我一直……在酒吧等你。”
“蒋辰,”顾文曦叹了口气,“我的世界不是只有一个你,也不是只有一个梁倩,我会离开跟你们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别搞得谁离了谁活不了似的,肉麻不肉麻?”
电话那边突然一阵沉默,顾文曦未作理会,接着说他的:“你们既然两情相悦了,就好好过吧。”
“不是,”蒋辰大声打断了他,“文曦,我和她其实——不是你想象得那样。”
“那是怎样呢?”
顾文曦只记得梁倩说过,她变心爱上了蒋辰,难道蒋辰并没有那个意思?那么他又为何配合对方在自己面前做出些亲昵的姿态呢?
蒋辰又不吭声了,顾文曦对着安静下来的听筒失去耐性:“就这样吧,过去的就过去了,反正我现在不想回家,你也别管我。”
“文曦——”他终于开口,“我有些话想对你说,你听了就会明白。”
“什么话?”
“我想等你回来再说,本来之前就想和你谈谈,结果你突然就走了。”蒋辰的声音略显怨念。
“那你可有的等了,我还不知道接下来要去哪里,要走多久。”顾文曦淡然道。
“没关系,我等着你,我——”蒋辰似乎笑了一声,“你一直都是这样,喜欢一个人在外面,我明白,我只是怕你不再跟我说话,现在……我可以放心地继续等你了。”
顾文曦不住皱眉,他觉得蒋辰今天跟他说话的语调很奇怪,不像纯粹出于愧疚,听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好了,再见。”他放下手机,坐回床上。
顾文曦与人交往,完全随着性子,表面上跟谁都能聊到一块,其实交心的朋友也就是蒋辰和曾泊年,都是大一刚入学就认识的,与蒋辰还分配到过同一间宿舍。但顾文曦不习惯住集体宿舍,在校外租了套公寓,经常邀请他们前去做客。
大二时他们三人组过一个乐队,在学校小火过一阵,后来随着顾文曦休学一年、乐队解散而渐渐没了声息。休学的那年,顾文曦独自旅行,足迹覆盖小半个中国,以及欧洲的部分国家。
他的身体向后一仰,倒在了床上,微微合眼。那年出行之前,和蒋辰他们一起去喝酒,蒋辰好像也说过要等着他再回到学校,只是没有今天的话这么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