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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颜从没见过二叔这么严肃,连忙岔开话题:“二叔,路口转角那家花店停一下,我订了一束花。”
千广林没多说,将车停在路边。
千颜抿嘴瞅了眼千广林的脸色,便下车了。
花店今天没开门,玻璃上挂着‘主人有事外出’的牌子,但千颜却像没看见似的,蹲到一旁的花盆里,捡起台子上的小铲子在土里翻拨。
千广林见她这个行为,觉得怪异,于是跟着下去。
“人家没开门,你干嘛挖人家花盆?”千广林问。
千颜没转身,也没回答。
过了会儿,千广林才意识到千颜听不见,于是在她肩上拍了拍,又问了一遍:“你这样挖人家的花盆,待会儿人家报警抓你。”
千颜这才扭头:“老板的闺蜜今天结婚,她去外地参加婚礼了,把钥匙埋在门右边第三个花盆里,让我过来取花的时候自己挖,花她已经帮我扎好了。”
千颜捡起蒙着土的一把银色钥匙,放在手帕里擦了擦,“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二叔你把我想得也太反社会了吧。”
花店外面其实已经很香了,进到里面,绿叶遮挡,花架上摆放着精致高低不一的花瓶,花瓶里插着姿态各异颜色各异的鲜花,主人似乎用某种香熏过,整家店里弥漫着一股高级曼妙的氛围。
千颜一眼便看到自己订的一大捧花,她刚抱起,只见千广林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怀里的花,那是一大束绑着淡粉色丝带的洋桔梗,淡青色的花瓣,还有尚未开花的花蕾。
“二叔?”
千广林纹丝不动。
“您要花吗?二叔?”
“我只是想起,以前在珐国,千语每次放学,都会从她学校门口的花店里买一朵洋桔梗送给我,她说我生气的样子就像洋桔梗一样青……那真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千广林看着千颜怀里的花,从侧边摘出一朵洋桔梗,放在手里轻轻抚着,“颜颜,你还记得堂姐吗?”
花束本是扎好的,被千广林取出一朵,整体和谐的美感便被破坏了。
“印象不太深了。”千颜如实道。
“是啊,你堂姐走的时候你还小,肯定记不得了。”
千颜放下花束,从一旁的水桶里又抽出一朵刚开/苞的青色桔梗,重新插回花泥里,被千广林破坏的花束恢复原来的样子,千颜这才探过头,贴着花束满意地嗅了嗅。
“颜颜,我们现在去哪里,古岛饭店,还是——万宝山?”
千颜背对着千广林,透过镜子的反射看到千广林的嘴形,她身体忽然愣了千分之一秒,缓缓转过身,那束青白相间的花挡在两人中间,“二叔,从进店到现在,你没问过我这束花要送给谁。你知道我要送给谁。”
“又是一年立春,我总要去一趟万宝山。”千广林看着满店鲜花,就像看到了春天,“每次我都会在那里看到一束青白洋桔梗,颜颜,是你吗?”
千颜手指有意无意地在花瓣上拨动着,“又到了立春,过不了几天就是除夕。我小时候听我妈说,那年的立春是除夕,除夕那天,堂姐没了,所以那之后的每一年除夕,您都一个人去万宝山墓地的宾馆守岁,不和我们过。”
花店没开灯,只有阳光透过硕大的叶片照射进来,落在千广林的侧脸,投射出晦暗不明的斑纹。
“春节是一年之始,我一脸丧气和你们过算什么,免得把霉运带给你们。”千广林忽然笑了,“不过今年我不去万宝山墓地,就在家,你要是邀请我,我就去你家——如果你邀请我的话。”
这是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懂的对话。
“二叔,fauxamis是您吧?”
花店外就是最繁忙的路口,车笛声透过玻璃传入,心脏搏动的声音却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清晰,千广林坐在藤制小椅上,拾起圆桌上的小卡片,慢慢地用黑色墨水写着什么。
千颜将花放在一旁,“fauxamis,珐语意思是‘假朋友’。您去珐国留过学,所以您应该知道,在珐语英文体系里有这样一个现象,一模一样的单词代表截然相反的意思,比如pain,英语是‘痛苦’,而珐语却是‘面包’——一种慰藉身体的食物。这个现象——我们一般称之为‘fauxamis’。”
千广林笔尖没停,“所以呢?”
千颜:“如果我们要对一个飞机场进行建模,应该怎么计算每天起降数量?”
千广林轻一勾嘴角,“如果是我,我会找机场内部人员要数据集。”
“这是您的做法,您有人脉。”
千颜说,“但是最通常也是最简单的做法是取平均值——对机场这一年或近几个月的公开航班数取平均值。”
“你继续说。”
千颜:“我记得我刚学数学里的平均值的时候,我问过您,为什么要在x上加一个横杠代表取平均,您说是约定俗成,没什么道理。您还记得吗?”
“所以你现在想明白了吗?为什么要加一个横杠。”
“没有,到现在我还是没能想明白,”千颜说,“可我一直记得‘约定俗成’这四个字。”
“哦?”千广林放下笔。
千颜:“一个不起眼的小横杠,我们约定它是取平均的意思。可是二叔,为什么那天书里会出现广播风暴?为什么飞机数量会失控——所有人都觉得是初始值出了问题,的确,怎么看都是初始值设错了才会出现这种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