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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热了,小孩儿剪了头发,比寸头略长些,但照比之前短了不少,很考验颜值的发型,但是被他驾驭得很好。
凌季北五官愈加明朗,凌厉的眉锋和鬓角时时露着,整个人看上去很精神,还透着点儿野。
郁江澜摸了摸他后脑刺刺的发茬儿,手顺着那柔软的颈骨往下,落到他的背上,往自己怀里带了带,接受了对方这个鼓励的拥抱。
“澜哥让你失望了吧。”郁江澜说。
凌季北眸光轻轻颤动了一下,缓缓从郁江澜怀里直起身,盯着他的眼睛看:“怎么会,这才…哪到哪…”
郁江澜笑了一下:“凌凌,我想自己待会儿。”
凌季北尊重他的一切意愿,没犹豫,在后者嘴唇上啄了一口,就起身出去了。
但他出去后却不敢走远,在走廊徘徊着,透过病房的窗偷偷往里看。
郁江澜先是靠着床头发了好一会儿的呆,然后扶着自己的后腰,小心翼翼地往下躺。因为他的双腿和腰肌都使不上力气,所以之前一直都是别人帮他躺,帮他起身、翻身,他自己完成不了,一次两次失败了,也就不想再让别人看见他无用功般的尝试。
如今病房里没有了别人,郁江澜想再试一试。
凌季北趴在窗户边远远地看他。只见他把整个身体的重力都落在自己两边的胳膊肘上,拄着床一点一点地往下划动,缓慢又笨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这个普通人一秒钟就能完成的动作,郁江澜整整用了几分钟。他浑身是汗,克制着自己紊乱的心跳一小口一小口地倒着气。任凭那病号服歪歪扭扭地贴在身上,任凭那床单被他蹭得全是棱边布满褶皱。
凌季北看的眼睛像是着了火,滚烫滚烫的,他的澜哥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如果真的瘫痪了,要让他怎么接受这个现实。
对了,澜哥他还有强迫症,凌季北怔怔地看着,看着那人费力地撑着半边身子,想要去抚平身下的褶皱,可只是将身子偏转了几度,却忽然脊背一震,紧接着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呕—
头晕,恶心,伴随着抑制不住的干呕。
郁江澜的身体情况很差,体位性低血压症状尤为严重,长期卧床引起的脑供血量不足,让他每次坐起来、躺回去、甚至翻一个身都会难受上半天。
凌季北把眼泪憋进眼眶,忍着自己强烈的想要冲进去的冲动,看着郁江澜抚平床单后仰面躺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然后用同样的方式起身。
手肘硬撑着,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挺腹,往上挪动。应该是疼了,凌季北眼见着他头忍耐地往后仰,双眼紧闭地津起鼻子,隔着门都能听见他带着哭腔儿的那一声声压抑不住的痛吟。
“呃…啊!”
“嗯…呃嗯…操…”
郁江澜终于坐了起来。
凌季北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一股铁锈味蔓延开来,模糊之中看见病床上的人好像是笑了一下。
他也下意识地跟着澜哥笑,可下一秒心又被紧紧地给揪了起来,他看见郁江澜用手去抬自己的腿,把那两条修长又沉重的、没有知觉的腿,从床边顺了下去。
而后,他双手撑着床边,往下褪,准备把腿放到地面上。
他想站起来!
他太急了!
凌季北吓得的呼吸几乎都要跟着停下,赶紧从窗大步到门口,手按在门把手的那一刻,他迟疑了。
澜哥要强,他已经靠着自己完成了起身和躺下的动作,他现在一定自信满满,觉得只要两只脚能碰到地面,就能站住。
如果自己这个时候进去扶他,他会不开心。
凌季北在门后侧了侧身,背靠着门口的墙,深深吸了口气。
嘭—
“澜哥!!!”
沉重的一声响,就像是在凌季北的心脏上开了一枪,他当即推门冲了进去。
郁江澜膝盖和腿在落地的一瞬间就软了,根本站不住,整个人狼狈地跪摔在地上,动不了,更起不来。
他愣愣地杵在那儿,眼眸有些失神,就像是摔傻了。
“澜哥!澜哥?”凌季北吓得不轻,手颤抖着摸了一遍他的全身上下,最后抚上他绷着的脸,特别冷,甚至有些微的抽搐。
“你没事吧!别吓我啊澜哥,你感觉怎么样!?”凌季北反复打量着郁江澜周身,睫毛忽地一颤,目光凝在了他□□。
心里一扎。
郁江澜一声不吭,感受到身体正在急速被掏空,血液凉到骨子里,潮湿疯狂蔓延…
他手术后这一个月,医生就建议他穿纸尿布,他不肯。
现在后悔了。
凌季北赶紧把视线从地面上移开,他蹲下身,拉着郁江澜的胳膊让他趴在自己背上,手从侧面拖住他微微有些潮湿的裤子,就往起站。
他感受到郁江澜把下巴抵在他肩头,鼻子在急促地吸气:“我搞砸了…到底还是…都砸了…”
他在哭,很压抑的那一种。凌季北没看见,也听不真切,但是能感受到他贴着自己脊背的胸膛,此刻正在一下又一下地颤动,能感受到自己的肩头正一点点被他的眼泪浸湿,热乎乎的一片。
他就那么背着郁江澜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保持着一个让对方舒服的姿势,直到对方哭完了,才把他重新放在床上。
凌季北第一时间用被子将人裹得严严实实,然后去打温水,用毛巾给他擦身上,擦了好几遍,才换上新的病号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