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7)
杀掉已经面目全非的旧主与旧友并不是那样沉重的事情,他们已经牺牲掉太多重要之物了;就算再为此背负罪孽,赔上一条性命又有何妨。但放弃自我思考,只是追随主公的脚步,曾经多少次的失败让他们踌躇在原地,迟迟迈不出那一步。
好在,年少审神者的抗议让这件事暂缓。
一期一振为首的刀剑付丧神们在同八坂家族开战前,还有足够思考的余地。而在这期间,他们无视骸之助的反对,争取到了年少审神者的同意以那些被新主火焰净化的晶体,时间溯洄军的神格为契机,向后山隐居的加州清光率领的那一派重建联系。这是自日本号那一别后,一期一振首次与昔日故友相见。
时隔不长,却如隔经年恍世。尤以一期一振迎上加州清光如番石榴般绯红冰冷的双眸时,望见那沉沉血色中缭绕着的浓郁不散暗煞,和扭曲冷郁的昳丽容貌。他们相别那日,一期一振还跟他一样,脸上攀绘着黑色獠纹,烙着暗堕印记。
看来日本号没看走眼,选错人。
加州清光抱着本体出现在一期一振面前时,也不惊讶曾经同伴缩水的模样和褪尽无痕的模样。漠视了粟田口太刀那句好久不见。的寒暄,他抬眼扫过随一期一振一道来的那张张熟悉或陌生些的脸,然后寥寥的勾了勾唇,倦容浮笑。
可惜他自己不能像现在,如你一样站在这里。
青天白日下,加州清光身披黑暗长袍,在他身后都是带着兜帽只露出猩红或黢黑双瞳的,这座在年少审神者没有接管前的暗黑本丸里剩下的暗堕刀剑付丧神们。一期一振曾是那见不了光的队伍中一员,他现在的同伴中有不少也是如此。在年少审神者重伤昏迷时,他也来过后山劝说故友们再相信一次现在的审神者,最后得到了三条家和来派的助力,却没能见到加州清光。
一期一振,你这次来又是为了什么。
加州清光原是在本丸第六代审神者西行寺凛子的本命婚契刀,在送葬了深爱之人后,带着一股再也咽不下的绝望恨意布下了看似「杀死之后所有继任审神者」,实则「以假死为金蝉脱壳之计」的救助计划。而在他的领导下,计划一直都很成功。而昔日天才剑士冲田总司的刀剑心底里晦涩横踞,却没被那些隔过黑暗的花与水给抚平伤痛,使他永远被没能保护好所要保护存在的自责内疚给紧束禁锢。
『我大概不可能获得永恒的解脱了。』
加州清光曾这样举杯酌月道。一期一振那时就在他旁边倚着廊柱,看着暗红色酒碗里潋滟光晕的冷月。想。他也是如此啊,他们也是如此,这座本丸的一草一木皆是如此。他们已身处地狱,在深渊沼泽里万劫不复,除了不断下陷直至泥淖漫过脖颈,淹没鼻喉和眼睛,连在无边无际黑暗中寻找光明的那末力气都卷走,才是终点。可最后还是有宽宏温柔的神明出现了,伸出手将他拽了出来,给他理去泥巴,拂去朽木,然后给了他温暖的怀抱和新的归处。
加州殿,我需要大家的帮助。
是以,一期一振决计不愿失去他神明。甚至当他出现凝视深渊,望着蜷缩囚禁在炼狱中的同伴们时;得到了骸之助曾字字珠玑,敲打在他灵魂上责问的答案。
假使连年少的主公都失败了,其实也没什么。他会祭献出自己的灵魂与神格,同他共赴三途川,将所有困扰刃生的一切都从指尖放走。这并没有什么好计较纠结的,当他自己想明白后,如释重负般的也能朝加州清光露出一个微笑。
一期一振。日本号已经遭遇了那种事情你还这样将所有事情都炫耀在明面上,就真的不怕那位大人从沉睡中醒来,将你认可的人类少年剥骨吞噬掉?
大抵在本丸的鬼彻底从这世界上消失之前,加州清光都不会放弃自己的计划了。也是前仆后继多少强大审神者折在了这里,二代审神者坟前的草大概都已经长到腰际了,在累累白骨上得到的教训和经验并不会因对新主动容而改变。
怕。可是主公大人现在更想同那位大人见上一面。
面带轻松纵容微笑这样道的粟田口家太刀像是失去了理智冷静,智商和判断力。加州清光瞥望他,想起日本号在同他争辩是否可以接触那人类少年时,曾对愠怒的他说过『五条家的那位殿下,现在非常需要那孩子的存在啊』明明都自顾不暇,命不保夕,还想着将罪魁祸首也救出来。加州清光突然嗤笑一声
所以你才会惨死在那千百刃下啊,日本号。
刀剑付丧神间的谈判沢田纲吉一概不知。
其实本不想同意一期一振他们去的,但是付丧神决意深切,沢田纲吉也说不出什么理由来阻止,只得任由大家了。原对此不满的六道骸反倒没再说什么,沢田纲吉也松了口气,不在这问题上继续绊着,他也乐得轻松。
养伤的平淡安静生活继续,他却没有之前那么轻松惬意了。同百里睦的联手合作的问题迫切,除了潜伏在时之政府中枢已久的云雀泷太在此方面下功夫,和那最古早本灵本丸审神者称得上朋友的沢田纲吉也得从旁敲击。在此之前,沢田纲吉还没有过这种朋友交往还没密切深厚起来,就先以利用为目的主动靠近过去。这让他感到非常不适,抓耳挠腮的想不出来该怎么发送一封电邮。
这怎么能算是利用是共赢互利才对!
已经担任彭格列x5世首领职位的家治彭格列就不太能明白巴着脑袋,愁苦的对着通讯器联络空白页面写了又删,删了又写的,浪费了一个下午都没有什么建树成效。发一封邮件有什么难的,家治理解不了曾曾曾爷爷的脑回路。
而且这也是在帮助您的朋友啊,她有反心在先的啊!
家治苦口婆心的劝,就听他那一点也不酷炫冷霸的曾曾曾爷爷小声嘀咕可百里小姐又没找我们帮忙,而且她是个女孩子啊这让他抓乱了自己那头浅杏仁短发,表情隐忍再三还是憋不住脾气。他总觉得跟这个平行世界版本的曾曾曾爷爷相处久了,他家老爷子这么多年让他修身养性改过来的好性子迟早得崩!
您歧视女性?
家治就不明白女孩子怎么了!
咦?没有啊
沢田纲吉只是单纯的觉得女孩子是需要保护的,而且百里小姐又经历过那种事情,贸贸然地提到那种事情,不是很戳别人伤口吗?沢田纲吉想以一种更礼貌体贴的方式来商谈这件事,可家治觉得将人家以感谢的名义请来做客,实际上是说与此无关的事情,就感谢都大打折扣了啊。沢田纲吉虽然能认同这种做法,但还是觉得怪怪的,便纠结的找不到最好处理的方式。
那您为什么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如丧考妣的垂下脑袋,沢田纲吉没得选择只好照办。只是他最后发给百里睦的信息里还是隐隐提到了此事,借此也让自己的朋友能有个选择,不至于满心全意的受邀做客来玩,实际上要面对的却是截然不同的状况。
百里睦回复的很快,言辞间也满是欢喜与对他伤势的忧心。只是对沢田纲吉故意露出的马脚视而不见,避而不谈,反倒让一直很紧张这点的年少首领反反复复看了好久也摸不清百里睦是看懂了故意没写,还是没看懂无视去了。
家治得到结果就去布置下一步了,并没兴致陪他那傻乎乎的曾曾曾爷爷在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上纠结。他看重的只有结果,有什么问题还是要人来了才能细细询问了解一番。心情大好,年轻的彭格列x5世步伐轻快矫捷而去,徒留沢田纲吉懒洋洋的躺在刀剑付丧神为自己准备的卧椅上,对着纳兹长吁短叹。
啊为什么感觉事情越来越麻烦了唉。
伤势还没给养好就又是一堆头大事情,沢田纲吉委屈巴巴的将小豆长光为他做的糕点全部都吃掉了。心情仍不见好转,漫画书游戏也看不进去,最后下了躺椅,爬回了自己卧室。
不过在进屋的时候,他先拐去了二楼搁置未现形的刀剑处。闲着没事,他偶尔也会想起自己审神者的职务要求,给刀剑们手入保养一下。已经临世的大家都已经体验过了,嗯没有临世,沉睡在刀剑本体中的刀剑们自然也该保养保养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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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欠了12更,今年抽空会补的(●''●)
◎搞事情ing
第103章 残酷现实
沢田纲吉心血来潮的给没有临世的刀剑都进行了悉心手入。除了拆卸刀具目钉时让他费了些气力,也出现些小纰漏,使本没有损坏的刀剑刃身崩出几丝小裂纹,但这些都在手入结束后,全部恢复了原样。虽然不够尽善尽美,但是在二楼客厅独处的那两个小时里,沢田纲吉在秋光陪伴下也是尽心尽力的做到了能力范围内的最好。低眉敛目,唇畔紧抿,脸上不见轻松的年少首领借此减压。
在这个本丸大家都有事情要做的下午,他久违的享受了平静,没有被任何人打扰。这使得他终于能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捋清,甚至眺望下未来了。这些时日里让他无暇关注的细枝末节在此刻慢慢浮出水面,曾让他恍觉不对劲的事物终于脱下了隐身衣,在他脑海里富有存在感了。
理智更甚,清醒异常有时也并非什么好事。
最后一振刀剑被他用御刀纸擦拭干净,返回刀鞘。在漫漫沉思中有一下没一下的打分上油都结束了,沢田纲吉不是刀剑,自然不清楚自己心不在焉的手入在某种程度也称得上是种折磨了他只是在想事情,甚至足以让他的家庭教师感到欣慰的动用自己脑筋在思考。思虑引得夕阳湮湮,暮色四合。
而一直陪着他的纳兹都百无聊赖的已经在旁侧从自娱自乐到睡着,沢田纲吉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反倒腹中饥肠辘辘,发出咕噜噜肠鸣声。左手抓了抓自己的发,沢田纲吉长长叹了口气,翻身仰躺在此处铺着的榻榻米上,双眼放空的盯着在冥冥暗绯中蜿蜒房顶的梁桁,只是漫无目的发呆罢了。
他那总是天真直白的小脑袋里其实也没想什么呢?只是在怀疑现在的所作所为,是否已经严重干涉甚至决定了那些刀剑付丧神的命运。沢田纲吉得承认,在他刚刚到这里的时候,那些曾风干成末在障子门纸面上的凝血痕迹让他惊惧过,有多少是人的,又有多少是刀剑付丧神的。尽管现在那些都已经全部更换成白洁新面,砍损刀毁的家具和建筑也都撤去,可是他仍然是在脑袋里深深记得的。
还有那个月夜里,他见到的莫名保护者,同时也是「鬼」之一的鹤丸国永;将他从循聿君的本丸接回来后就再也没见过的日本号先生;消逝于演练场的大典太光世先生这些那些都堵在他心口,沢田纲吉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给大典太立个墓碑。还有以「神格」换取了人类审神者「生」与「安」的刀剑付丧神们,也让他很是在意。除了三日月宗近,萤丸,髭切外还有谁?
七代到九代,最少也要有六位的失去「神格」的刀剑付丧神如若碎刀,就如只有一次生命的人类般彻底死去。沢田纲吉从明石|国行那里知道这样的事情后,甚至没有勇气去询问一期一振,大典太光世的「神格」是否让渡与了人类。
问不出口,也不知道怎么问。大典太光世因他而死的时候,沢田纲吉还不知道本灵本丸的刀剑付丧神再召也有之前的记忆,也就是说他能再次见到那个他失去的大典太光世。说是欣喜若狂也不错,沢田纲吉确实感到内心的负罪感可耻的减轻了很多,虽然他仍被大典太光世死亡的沉重责任给压得喘不过气来。不敢去锻刀,因为不敢去面对大典太光世。是以他一直拖延一直拖延,直到又被告知,即便是本灵本丸的刀剑付丧神也会有例外,假使大典太光世之前为了解救前几任人类审神者而渡让出了「神格」,那么沢田纲吉要面对的是又回到原点的绝望。
怎么问?答案比坐过山车还让他惶恐骇然。
独处时被不可避免的牵引出这种思绪,沢田纲吉脸蛋挨着冰冷的地板,难受的想:为什么那个时候不是他死在那里的。活下来的人才最痛苦,这绝非沢田纲吉第一次有这种体会,可这远比第一次的时候要折磨他的多。那个时候尤尼是为了复活aro而被白兰逼死的,作为友人的他是站在产生共鸣共理心的旁观者位置上而愤怒惋惜;和大典太光世为了救他而被杀死,是不一样的。
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沢田纲吉闭眼想到的就是大典太光世最后的模样。火辣辣的泪意烧的他眼里很痛,蜷缩睡在旁边的纳兹感受到他情绪骤沉,嗷呜的蹭了过来。天空之狮许是也能共鸣主人的悲伤痛苦,舔了舔沢田纲吉强忍住哭泣的脸颊。
一期一振上楼喊年少审神者吃晚餐的时候,没在他的卧室找到人。心底稍有着急的再出门,才在客厅隔墙后,看到披着条毛毯,倚着门框坐在阳台上看秋月和星子的年少审神者。小狮子身上有火焰,在暗下的夜里像盏小灯,就卧在年少审神者的颈边。隆冬将至的深秋,风寒又大,冷飕飕的吹乱了一人一狮的发。
原来您在这里,主公大人。
寻到主公的一期一振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虽然也知道年少审神者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但人没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心里还是有些说不出的不安惶惶。别的刃怎么想一期一振不清楚,但他是就是这样诚惶诚恐,担忧着现在的自己站在随时会被风扯走的梦境里。粟田口太刀团子化后的声音糯软飘飘,讲出口时又格外轻巧。
被月光映着的客厅里,一期一振的影子被拉长至常态的青年体型。
晚餐已经准备好了,大家都在等您入座。
娇小孩童多走靠过去些,才听得到年少审神者短促一句嗯的应声。他立在原地,没再更近些,蜜糖色的眼睛里映着抖开漾着体温的毛毯,站起来的人类少年。扭转过来脸,朝他软软笑了笑,明褐色眸子蕴着默思。
呐,一期一振先生大典太先生在那之前曾让渡过自己的「神格」过吗?我是说我真的还能再见到他吗?如果锻刀再召的话
将毛毯拽下,凉台忽地吹过的风让他骨头里发寒,暖洋洋的纳兹用小脑袋抵着他蹭了蹭。这让沢田纲吉心情好转许多,最起码不怕灵魂因一期一振给出的答复而被再度狠狠怆痛。他的声音里有股发冷的平静,姿态也是一副如温顺羊羔的腼腆。
您是想起了大典太光世殿了吗?
一期一振并不惊讶年少审神者的问题。亦或者在他被救赎重归人间,知晓大典太光世的死讯后,就知道总有一天他会同年少审神者谈论起这个不可避免的话题。只是在年少审神者刚刚醒来,甚至之后都表现的非常沉稳冷静,提到大典太光世时多有沉默,却也是悲而不伤,哀而不痛的坚强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