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7)
节约用水,反正两个男的一起洗澡又不新鲜。池妄就这么赤条条地冲着他走过去,手背放在他额头上摸了摸,你发烧了?脸这么红。
共同洗澡的提议实在冲击太强,苏敛被钉在沙发里,一时间忘了反抗,只是浑身绷紧。
池妄微微弯腰,靠得更近了些,低声问:你今晚看起来不太对劲,发生什么了?
呼吸扫在脸上,苏敛有些喘不上气,不自觉就说了实话:没发烧,顾安久那个傻逼讲了个303的故事。
难怪。池妄倒是听过那个校园怪谈,是有些阴森诡异。不过,苏敛现在这么愣愣的样子,还怪可爱的。
平时又拽又酷,拳头比表情硬,原来是真的怕鬼。
池妄见他还在愣神,出声安慰:都是大家瞎扯的,这你也信。
苏敛仰起脸和那颗痣打了个照面,池妄就在咫尺之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空气像是在缓慢被抽空,逐渐变得稀薄。
他伸手推了他一把,试图拉开距离:别靠这么近。
明明开着风扇,仍然觉得好热。
走吧,洗个澡就睡觉。池妄伸手,把人从小沙发上拉起来。
拉人的力道没太控制住,苏敛一个踉跄,整个人猛地往前倾,双手条件反射地扣住人肩膀保持平衡。
一阵混乱间,整个人歪歪斜斜倒在了人身上。
池妄怕他摔倒,伸出手臂扣住他的腰,两人摇晃了几下,才堪堪站稳。
你他妈这么突然干什么?
我没想到你如此娇弱。
娇弱到随手一拉,就投怀送抱。
夏日的睡衣很薄,棉质的材质贴在身上,传来一股燥热的温度。苏敛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是池妄的胳膊,正好卡在后腰的位置。
这人比他稍微高上那么几公分,微微低着头,两人的鼻尖差点儿碰上,深深浅浅的呼吸交缠着,距离实在有些过近。
这一晚上,真是要命。
池妄也感觉气氛不太对劲,微微别过脸,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你倒是把我放开。苏敛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掌心处碰到皮肤的温度,灼烧出一片火热。
池妄缓慢松开手臂,视线扫到发红的耳朵尖儿:还洗吗?
声音好像又低了几度。
苏敛来回深呼吸了几下,微红的脸色逐渐淡下去,语气生硬:我不喜欢跟人一起洗澡,你先去。
池妄这人倒是铁直,但自己不是。
这真要全部脱光,同处一个浴室,简直不敢想象是什么后果。
池妄抬手顺了顺他乱掉的头发,炸毛似的:不洗就不洗,凶什么。
他转身朝着浴室走了两步,又回头:我门不关,你要是怕,就进来。
我怕个屁 洗你的澡。苏敛转身绕到小阳台边上,夜风习习,自己大概需要吹个风冷静一下。
旁边没了声音,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花洒砸在地面上的水声。
苏敛靠在阳台的玻璃窗边抹了把脸,没想到今晚404一游带来这么大的冲击。
性格会变,习惯会变,但有些东西的确是不变不了的。这些细节,处处都在提醒他一件事实,他们的的确确就是同一个人。
思绪混乱,苏敛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
高兴,也不高兴,心情很是矛盾。
他侧头看向亮着灯的浴室,真开了一条小缝儿,光影在地上投射出一道细长的光斑,好像随时在欢迎光临。
苏敛啧了一声: 还真是挺贴心。
但被乱七八糟这么一闹,他已经没什么心思再去想那个骇人听闻的鬼故事。
池妄洗澡飞快,三四分钟,就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里出来。这人真的很骚,穿着一件黑色浴袍,松松垮垮系着带,露出大片大片的皮肤,生怕人看不见。
苏敛怀疑今晚选择过来,就是个巨大的错误。
洗好了,你去吧。池妄顺手摸到烟盒,察觉到人凶巴巴的视线,又把手收了回去。
苏敛嗯了一声,错身而过,径直走进浴室。里面雾气蒸腾,空气里散发着一股很淡的柑橘调香气,大概是沐浴液的味道。
衣服一脱,才想起来什么换洗衣物都没拿,索性简单冲洗。
门口传来声响,苏敛心跳骤然停了一拍,心想这人又想搞什么飞机。
厚重的磨砂玻璃上投下一道阴影,隔着一道门传来池妄的声音:我就站在这儿,你要怕就叫我。
老子不怕。苏敛木着脸毫无底气的反驳,负气把花洒开到最大。
明明水花噼里啪啦砸在地上,他还是很轻松地捕捉到一声轻笑。
这人在笑他怕鬼,苏敛觉得自己人设崩塌,烦躁地把花洒冲了自己一脸。
洗澡完毕,水声一停,门口的阴影就消失了,掐点掐秒,贴心得厉害。苏敛重新洗了一把脸,整个人彻底冷静下来后,才重新穿上睡衣往外走。
小沙发上一坐,长腿一伸,鼻子敏锐地嗅到空气里淡淡的一股烟味。
你抽烟了?
狗鼻子么你,阳台上抽都能闻到。
池妄把滑门推到最大,晃着手散风,无奈地笑了一声:就半根。
我之前说了,再看见你抽烟,就揍你,不是开玩笑。苏敛冷着表情,轻松活动了一下手腕,看上去很是认真。
池妄笑着往旁边挪了两步:不至于,真不至于,你不是想聊天么?来吧,聊,随便聊。
苏敛气笑:抽烟会得肺癌你不知道么?
池妄摸了摸鼻子,低声辩解:抽得不多,一天两三根。
作为医生,苏敛也知道这个量的确不大。
但很奇怪,他认识池妄的时候再没见过他抽烟,年纪轻轻却得了小细胞肺癌脑转移,大概率是抽烟过量加操劳过度导致。
也许,池妄后来经历过什么,有一段相当颓废压抑的时期,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
这个问题至今无解,苏敛不知道,现在的池妄也不知道。
只能等到那一天事情发生,一切才能有合理解释。
苏敛垂眸,无声沉默。
困不困,你平时不是十一点就睡?池妄头发已经被风吹得半干,毛巾随手搭在椅背上,抬手拍了拍上铺的床。
苏敛环顾另外三张空床,带了枕头,没床垫没被子,失策。
算了,你这就一张床,我回去睡。他拎着枕头起身,大步朝着门口走。
手腕被拉住,池妄把人又拽了回来:他们都睡了,你就凑合一晚,反正也一起睡过。
这倒是说得有理。
行,那就委屈你跟我挤一挤。苏敛没矫情,被一晚上这一通闹,确实是困。
说完又回头扫了某人一眼,提醒说:换个衣服再上来。
骚里骚气的浴袍,估计晚上一睡,早上全没。
你该庆幸是生活在南方,要是在北方那种大澡堂子,你岂不是要命。
池妄一边笑着吐槽,一边脱了睡袍,胡乱套了件T恤和运动长裤。
苏敛平躺上床,靠着墙壁,面不改色回:那怎么样,反正我是南方人。
那你真是棒呆。池妄抬手关上房间的灯,摸黑爬上楼梯,侧身躺在外侧。
这床比网吧的休息室更窄,单人床,也就一米左右的宽度,要不是旁边有围栏,怀疑半夜会两人一起滚下去摔个屁股开花。
就连侧躺着都显得拥挤,手臂碰着手臂,几乎挪不开地。
苏敛后背贴着墙,身后冰凉,身前火热,只能极力拉开距离。
黑暗中,池妄的声音从耳侧传过来,因为隔得近,所以放得很轻,莫名有些温柔。
闹了半天,现在不怕了吧。也不一定是真的,都是人云亦云,胡编乱造。
耳根子被气声扫得发痒,苏敛嘴硬道:我什么时候说我怕了,都是你自己在瞎脑补。
看不到表情,池妄听这语气都能脑补出一脸烦躁的冷漠,炸了毛似的。
他停顿了几秒,又说:苏敛,就算怕鬼,也没什么可丢人的。我也不会因为这一件事,就觉得你不酷了。装坚强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其实没有必要。
他还剩了一句话没说,有时候,可以多依赖一下别人。
苏敛没再说话,感觉心脏被轻轻地刺了一下。
那会儿他跟池妄一起看鬼片的时候,那人也是这样跟他说的,没什么可丢人的,反而觉得很可爱。
后来人走了,自己重新变成孤零零的一个人,他又裹回了曾经那层坚硬的外壳。把自己封闭在与外隔绝的世界里,谁都走不进去。
哪怕是重新回来,再认识池妄,因为过于陌生,两人始终隔着一层雾里看花的距离。
没有从前的记忆,没有熟悉的性格,没有朝夕相处的亲昵,一切都是全新的。
但,吊儿郎当的池妄,总是不经意间撕开那层壳的裂缝,很真诚,让人觉得很心安。
过了很久,苏敛闷在被子里,很轻地嗯了一声。
池妄连人裹着被子拍了拍,低声说:睡吧,不怕。
有人陪着,没有吵闹的室友,苏敛很快就进入沉睡。
午夜三点,顾安久跟林衍猫着腰推门进来的时候,借着月色,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单薄的被褥凌乱,白色的被单边角处露出一截细长白皙的小腿,旁边另一条腿肤色颜色深一个色号,贴在一起,整个场面相当色气。
而被子中央,横着一条胳膊,把另一端的人松松散散抱着怀里,很是亲昵。
顾安久擦了擦眼,一脸茫然:我操,应该是我觉还没醒。
林衍同款表情:我也是,池妄怎么可能带妹子回来。
两人停顿了一会儿,默契转身。
顾安久:洗把脸清醒下再把他叫起来。
林衍点头:行。
还没挪步,床上突然动了一下,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发色很浅,头发凌乱,皮肤很白。
仔细一看,好家伙,五官也很是眼熟。
顾安久:你掐我一下。
林衍伸手,毫不留情,相当用力拧了一把。
好痛。我说敛哥人怎么不见了,居然跑到了妄爷床上。顾安久嚎叫了一声,一脸不可置信,他是有梦游症吗?怎么能从隔壁跑这么远?
林衍:他这是弃暗投明。
顾安久:不对,他这是珠胎暗结。
实在有些吵,苏敛有些烦躁地皱起眉心,想要避开噪音。脑袋往旁边的脖颈处埋进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轻轻蹭了蹭。
偏偏被子上那条手臂还配合上移,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安抚。
林衍顾安久:
是他们瞎了还是瞎了,两个直男怎会如此,这应该是同流合污还是狼狈为奸。
你们俩在那儿逼逼什么呢?池妄闭着眼睛缓了一会儿,不耐烦地出声。
听到声音,顾安久迟钝反应过来,说明来意:啊,是网吧有人闹事。带头的说五分钟你要不出现,就要砸场子。要不是听起来很严重,我也不会大半夜来打扰你 和敛哥的一夜春宵。
这回好像终于用对了成语,语文没白学。
滚你的一夜春宵。池妄抹了把脸,慢吞吞坐起身,我现在过去。
动静太大,苏敛被闹醒,有些发懵地跟着坐起来:怎么了?
网吧来了人砸场,我去看看,你接着睡。
三言两语说完,池妄掀开被子,顺着楼梯爬下去,踩上鞋,顺手扯了件外套。
苏敛反应了一会儿,眉心一跳,莫名想到十二点的占卜结果。
今日卦象大凶,多半要出事,不能让池妄自己过去。
我跟你一起。他一秒清醒,翻身下床,利落得和方才那个迷迷糊糊蹭脖颈的苏敛判若两人。
池妄拉上外套拉链,回头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要养生么?这都三点了,没事儿,也不差你一个。
苏敛心中不安越发扩大,坚持道:我一起去。
敛哥要去就一起呗,别墨迹,五分钟现在已经过去两分钟,再过会儿人家要开始砸电脑,那损失就大了去了。顾安久急得不行,一手抓着一个人往外拉。
苏敛飞速回宿舍拿了件外套,套在睡衣外面就跟着往外走。只是半夜强行出门,脑子还有些晕晕沉沉。
几人偷偷摸摸走到楼下,发现大门上了锁,压根儿出不去。
顾安久不愧是小道消息一流选手,领队绕到了走廊尽头的侧门,一抬一撬,居然还真弄出条缝。
他两手一拍,无比得意:我就知道这门没锁死,走吧兄弟们,赶紧的。
凌晨三点的校园,冷清地连猫都睡了,相当清净,只有风扫过树梢的沙沙声。
第二天是周六,校门口也没了门卫,进出随意。
几人顺着街道火急火燎往夜色赶,池妄终于逮着空隙问:到底什么情况?
顾安久舔了舔下嘴唇,解释说:网管都被吓得话都说不清楚,就说有一大哥带了几十个小弟堵在了夜色门口,把客人都挨个赶走清了场子,听上去是要大闹一场。我们这才刚开业,哪儿经得起这种折腾。
苏敛看了看表,淡淡开口:五分钟早过了,人家就是找个正当理由砸店,显得自己不那么理亏。
池妄双手插进口袋,点了点头:分析相当到位。
既然已经动手,大家瞬间默契脚步放慢,遛弯似的,就差手上拎个鸟笼。
林衍埋头发完一大堆信息,收起手机:果然已经开砸了,我还叫了些其他兄弟一起,万一对方人太多,我们这几个不够打。
午夜三点,游离街头,孤魂野鬼顾安久打了个哈欠:妄爷,你最近得罪什么人了么?至于吗,大半夜不睡觉来找茬儿。
池妄侧头和苏敛对视了一眼,默契开口:花衬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