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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冰,遗体只怕早就起味道了。
早已没有了呼吸的人就躺在那儿,浑身早已凉透僵直——没有半分温度。再也不会哭,也不会笑。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昨天早上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呀。为什么回来就变成这样了。……”
钱宝儿紧紧捏住了司徒烨的胳膊泣不成声。
“你爹走的时候没有痛苦。他应该会希望你让他尽快入土为安的。”
司徒烨拍了拍她的背,并没有说太多安慰的话。胳膊都被捏出手印了,眉头也没有动一下。
钱宝儿顿了顿,“寿衣,……做了么?”
“寿衣和棺木已经连夜赶制出来了。不过我没让别人碰过你爹。”
司徒烨说着,替钱宝儿拿走了盖在她爹脸上的白布,“我想,有些事情你会想自己来。”
钱宝儿流着泪点头,然后问司徒烨要了温水替她爹擦拭身子。
她爹头上的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了,但惨白的面容还是令她触目惊心。
阿娘走得太早,她根本没有机会也来不及懂那种切肤之痛。
可原来。……
原来亲人在面前没了是这种感觉。
这种感受就像被人生生从心头上剜了一块肉,痛不欲生。
“老头儿,你不是自己说的,等我生了娃你还要帮忙带的么?你还嫌我笨,嫌我过的太糙,怕我把自己的孩子教成我这副德行,你答应要好好帮忙教的。你怎么能食言。……”
“你还没带我去见过我那个弟弟呢。我们素未谋面,长这么大连对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万一以后我们在路上碰见了,都不认识对方怎么办?”
“老头儿,我还有好些事情想问你呢。你每次都没把话说清楚,我一肚子疑问现在都不知道找谁问去了。你说,我以后要找谁去问。……”
钱宝儿絮絮叨叨地对着她爹的遗体说着话,满目泪光,却死活不肯让眼泪掉下来。就这么非得带着比哭还难看的笑边笑边说。
司徒烨不好打断她,全程什么都没说,就这么陪着她。陪着她帮着给她爹换上了寿衣,送入了棺木。
钱老爷一停灵便是七日。照旧例是要停灵百日的,可天气太热,饶是有冰一直冰着遗体,也还是放不住,只能一切从简。
整整七日里,太子殿下就陪着钱宝儿守在灵堂,哪儿都没去。宫里头京城里头的天翻地覆全被他给抛在了脑后。
什么二殿下、六殿下被软禁于府中,什么四殿下于大理石中的好日子也到了头,什么京城中一夜之间风云变幻格局焕然一新,似乎也全都与他无关。陛下几番派人上门催促,他一律拒之门外。哪怕是上门宣旨,太子殿下也是象征性地应付一下,便以各种理由拒绝了入宫。
他也全然不顾陛下将自个儿关在御书房两三日,出来后第一个要见的人就是他。
头七过后,钱宝儿她爹挑时下葬。
太子殿下以女婿身份,披麻戴孝为岳父摔盆落葬,陛下气得火冒三丈在御书房里大骂太子不像话,只差派一队禁卫军前去拦截出殡队伍把太子殿下给押回王府了。
然而,一国之君的尊严不允许他这么做,他在御书房里头关上门来对着空气把太子殿下骂了个狗血淋头,最后也只能愤愤了事,最后还真派了一队禁卫军出去,倒也不是去捣乱,而是去保护太子殿下的安全。
但京城之中却炸了锅了,太子殿下为一个平头百姓摔盆落葬,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回,偌大朱雀街上全挤满了瞧热闹的人。
抬眼看去,人头攒动,乌压压的一片。
禁卫军忽然杀出来也算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了。无论禁卫军是否出于本意,都当了一回护送送葬队伍的护卫。
墓地选在了郊外,是一块风水宝地,瞧热闹的百姓有些真的跟出了城去。
落葬填土立碑,一切都是依着规矩来的,那碑也是请了资历甚高的老师傅给刻的,可谓上品。有太子殿下扶灵,整个葬礼流程走下来,也是极为体面风光的。
但钱宝儿由始至终都面无表情,她不哭,也仿佛不会笑,就像个木头人儿似的。眼神都是呆滞的,毫无神采。
她站在一旁,看着司徒烨给她爹捧了第一捧土,看着那些人一铲子一铲子往下填土,她始终一滴泪都没落下。
新坟埋着亲人,她木然往坟前添着纸钱,目光短暂扫过墓碑上的父字,又垂眸添纸,不复言语。
默默无声。
……
从墓地回来之后,钱宝儿便像换了个人似的,让杨熙吩咐膳房准备了好些饭菜。
她爹停灵的整整七日里,她几乎没吃什么东西,都是每顿随便吃几口应付过去。
此时她胃口大开,一个人对着菜肴狂风落叶般,就像饿了许久的饥民,一口气吃到了盘底见空。
然后靠在雕花的黄花梨木靠椅中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清容,你去把你们家殿下叫过来……哦,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