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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不是因为声音扰人,是里面那个人,那双缺失听力的耳朵,受到惊吓胆怯的眼神和单薄瑟缩的肩膀让尤远静不下心,他自问心肠很硬,神色大部分时候不好看,绝不是个抢着去扶老奶奶过街的热心市民,但如果是盛夏这样的人从面前走过,他无法不去关注,无法不动仅有的一点恻隐之心。
他拉开了抽屉。
最里面放着一个铁皮文具盒,橙底上印着一个小蓝人,很Q,尤远记得它叫酷儿。铁皮表面有几道触目惊心的划痕,打开之后,里面贴满了贴画,一支笔都没放,两个略旧的助听器安安静静地躺在笔盒里。
文具盒很久了,助听器应该也不能用了,但无论去哪尤远都带在身边,必须带着。
咔嗒——
卫生间门打开,同时,尤远推上抽屉,扭头看过去。
洗香香后宛如重获新生,不热不粘舒服到升天,盛夏用毛巾擦着头发的水,满头长发淋湿了就像落水的金毛,他趿拖鞋走出来,带出一片清新海风味儿的氤氲水汽。
也太瘦了点,白T穿在他身上空空旷旷的,下摆竟然遮了一半大腿,露出来的细胳膊细腿倒是又白又直,但一看就不怎么运动,仗着性别优势才勉强有一层薄肌肉。
确实像腰子说的,是个要轻拿轻放的瓷娃娃。
尤远指指身后的床:“过来坐着。”说完反应过来头发湿着没戴助听器,他听不到,于是又比划了两下,盛夏看懂,乖巧地坐在床边,尤远在他面前蹲下,把腿上里三层外三层缠的保鲜膜拆了。
盛夏再次竖起大拇指,弯了两下,乐呵呵地盯着尤远,今晚对他说了八百次“谢谢”,都是发自内心的,尤远撸了一把“金毛”,转身坐回电脑前。
盛夏扫了一眼电脑屏幕,看见密密麻麻的代码,闪烁的光标停顿很久了,肯定是自己打扰了尤远写作业,于是他安安静静地擦头发,避免再弄出其他声响,擦干净后戴上助听器,盘起一条腿坐在床上享受夏夜凉风。
高级双人宿舍就是好,不用爬床,桌子也宽,独立阳台还能放洗衣机,也不需要跟室友抢卫生间,只是尤远这里虽然干净整洁,东西很少就显得冷清,阳台要是养几盆花会更像家吧,盛夏想。
说起家,有点想爸妈了,盛夏掏出手机,先安抚了一下紧张的孙晓钟,解释一遍夜不归宿的原因,对方更担心了但也没办法,嘱咐盛夏第二天早点回去,然后给妈妈发短信。
盛夏:老妈你们睡了吗?
莹姐:你爸加班才回来,今天第一天开学,怎么样呀?
开学第一天光荣挂彩,不怎么样,但是心情还不错,盛夏回:样样好!室友很关照我,学校特别漂亮,太大了,一天都逛不完,现在只见过辅导员,是个留校任教的年轻老师,还来宿舍看过我的。
抬头瞟一眼尤远的背影,盛夏笑着发:还有热心学长,帮了我好多忙,总之,不愧是名牌大学,我赚啦!
莹姐:捡钱了这么高兴,是你自己争取来的机会,既然大家都很关照你,不但要好好谢谢人家,能帮的也多帮别人。
盛夏:遵旨。
莹姐:你不让爸妈去送你,看不见你生活的地方,我们都很担心,也想你。
鼻子一酸,盛夏撇撇嘴,他也想家想爸妈,这次犟着非一个人来,他知道父母的牵挂担心会翻倍,但是自己本来就不是个健全人,想要过上普通人的生活要付出很多努力,不止是自己去适应,还需要父母也适应,起码第一步要学会放手让盛夏一个人去面对。
莹姐:儿子,宿舍可以上网吗,方便让爸妈看看你吗?
盛夏犯愁,这时,尤远恰好把他满是代码的窗口关了,看样子要关机,盛夏赶紧蹦过去杵着书桌啪啪写字:哥,你作业写完了吗?
尤远:“写完了。”
盛夏赧然着:方便借你的电脑上个□□吗?
“好。”尤远干脆地让开,“我去洗澡,你慢慢玩吧。”
电脑是很私人的东西,尤远什么都不交代就借他,搞得盛夏怪不好意思的,他特意强调:我只上□□,和妈妈视频完就关,不会乱动其他的。
尤远摆摆手说了句“没事”,拿着干净内衣裤进了卫生间。
登上□□,好友列表里家人那一栏老妈的□□号显示在线,盛夏朝顶着一朵莲花的【风轻云淡】发去了视频邀请。
对方视频打开,镜头里一半都是脸,刘春莹有些懵地看着侧面,盛骏冬在噼里啪啦地扭着什么,两个人都没反应过来已经打开视频了。
盛夏激动地朝摄像头挥舞双手,试图引起二老注意。
“有了有了,快看儿子,看儿子。夏夏,夏夏我是妈妈!”刘春莹也激动地挥舞起同款双手。
“嘿哟,儿子,儿子耶。”盛骏冬也激动,但没有多余的动作,勉强维持住了一家之主的稳重。
盛夏赶紧比划:我也想你们,一切都好,不要担心。
寒暄五分钟,又念叨生活琐事五分钟,盛夏乐呵呵地听着熟悉的唠叨,交代什么都乖巧答应,二老一顿嘱咐心里熨贴不少。
看看宝贝儿子再观察宿舍环境,刘春莹疑惑道:“这是你的宿舍吗?怎么和前几天发来的照片不一样。”
盛夏打字解释,没敢提腿折了,只说学校有特殊关照,对残疾学生会委派高年级学长一对一帮扶,助他们尽快融入集体生活,今天扶得晚,索性就留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