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捏着纸页的手微颤。
    但易澈并没有分心去关注她，扫了眼屏幕上的局势，继续快速说：“别用这些东西当筹码，没意思，之前借钱的事我记着的，本息按合同算。如果你真想听我叫你一声妈，那我就叫给你听，无所谓。”
    闻语很久没有和易澈好好说过话了，面前这个浑身带着尖刺的大男孩儿她看着很是陌生，“小澈，我记得你说你很想当职业选手，但你爸不同意，现在全息推进，你有机会……”
    易澈打断她：“怎么，VCT还差人？”
    易澈会知道VCT战队的事情闻语不意外，VCT战队是她现任老公独资的一个俱乐部，她老公并不直接参与俱乐部的管理，反倒是她接触得多一些。
    她跟易之林说不上闹掰，不过是各取所需，为了现在各自生活安好刻意回避而已，若是要搭条互惠互利的线，双方都乐意为之。
    “以前你爸爸不让我插手公司的事，希望我安心当个家庭主妇，所以没有办法帮你实现你的梦想，现在有条件有机会，妈还是希望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以前妈不懂事，这几个月你成叔叔跟我说了很多家庭方面的观念，妈才知道以前铸成大错，现在希望能弥补。”
    易澈安静听她说完，心里只剩下两个字——可笑。
    “妈，你说的是我14岁时候的梦想，现在已经不是了。”易澈抬眼看向屏幕，他现在的梦想就在那里，“不管你说的这番话有没有其他的目的，我就当我信了你是真心想要弥补吧，不过不需要了，你弥补在成清身上吧，既然你选择把他生在和我生日同一天，那就把属于我的爱都放在他身上，不要让他变成我这个样子。”
    “今天你见过易梵了吗？我让他要和你打声招呼的，你看，他现在也长这么大了，也能负责这么重要的活动了，你当初骂他只能成为地下沟里的一条蛆虫的时候应该没有预料到如今这样的情况吧？其实孩子要想有出息，也可以不需要爸妈帮忙的。”
    “你们别找我了，你有你的家庭，爸也有他的家庭，挺好的，我也很好，欠你的钱今年年底会还。”
    “妈，你带烟了吗？我想抽一根。”
    闻语一时无言，只能从包里拿出烟盒来打开盖子递给他，“女士烟。”
    “没事儿，就想嘴里有点味儿。”易澈抽了一根，叼在嘴上。
    同频屏幕上，L1正咬紧牙拼决赛圈。
    他和旺旺都还活着，但目前在毒圈外，持续掉血，要想进圈被两支战队卡着，很难。回回天命圈居然到了最后这么孤儿。
    十秒后，L1给了旺旺一枪，随后自己掉血身亡。
    他宁愿自爆也不让人头给对手。
    队伍排名第4。
    “VCT第几？”易澈突然问。
    闻语摇摇头，“没关注，今天就是当个陪衬。”
    “是吗？”易澈站起身，“休息室里禁烟，我出去抽，你呢，走吗？”
    易澈离开，闻语也没有理由留在这里，而且她看清了易澈眼里的鄙夷和恨意，今晚的谈话只能到此结束。她检查了一下包里才起身跟着出门。
    已经提前拟好的收购合同和签约合同都没有机会再拿出来了。
    易澈从场馆的员工通道出去，到了场馆背面的小巷子。凉风从巷头灌进来，在狭窄的通道里四处乱撞，好似裹起墙面的沙砾蹿向巷尾。
    滨市的风好像有魔性，吹得脑子嗡嗡的，易澈刚刚的烦闷都散了不少。他取下嘴角的烟，折成好几段丢进了垃圾桶。
    他想陆一了，想陆一的吻了。
    其实想想，他也很惨。
    他的家庭比陆一好不到哪儿去，虽说他不缺钱，没过过陆一那种苦日子，但是陆一正是因为穷，所以在拼命挣钱生活的时候不会有空隙去多想。
    想到当初他得知经常来家里玩的那个弟弟是亲弟弟的时候、得知他妈妈生了弟弟跟他同一天生日的时候，他都没有办法去填满一天24小时，只能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放着音乐，放着电影。
    那会儿他只是想着以后不能要孩子，他没有信心让自己孩子有一个健康的心理世界。
    后来他成年后去了酒吧，接触到同性恋这个群体，他就想，以后找个男的吧，也不求什么，就陪陪自己。反正成年人交往都是欲或求，但真正踏入这个圈子，看到那些由欲望驱使身体的男人，他又觉得自己并不属于这里。
    他很迷茫，用公司的事和学业的事将自己填满，但每周会抽空去一次gay吧，企图催眠自己接受同性恋。
    他太想有人陪一陪自己了。
    用小公举的身份直播也没多久，契机是那时候易梵成年了，被他爸安排进了公司，而他负责的全息项目大部分已经完成，剩下的被他爸停了职，说是让他出国去攻读一年管理，回来之后接手副总，不再做实际项目。
    他不接受，狗屁管理，他不感兴趣。因为这个他和他爸才彻底闹崩了，闲来无事就披上了一层皮在网上放飞自我。
    他到现在都觉得陆一是上天赐给他的，这么小一个小孩儿比他强多了，就像刚刚他告诉她妈妈的那样，没有爸妈也能有出息。
    这么好一个小孩儿，他想把自己有的都掏给他，但是往外掏的同时却又不自觉地变成他爸妈的样子，说到底还是有目的的。
    当陆一答应他成为恋人，为他休学，为他天天熬夜，他才惊觉以前想要有人陪自己的心愿早就消散了，现在他只想将所有都给陆一，荣誉名利，包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