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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照片是彭江刚刚大学毕业参加工作时和冯正一起拍的。他当了他的师父,成了他的引路人。那时的冯正对彭江来说是最高大伟岸的人,他的所有笑容都满满地溢出脸颊,那成了他笑得最开心的时刻。
彭江不喜欢卢易盯着自己的照片沉思的样子,他在那人身后走了一圈,发现他没有任何动静。他想,他只是将目光落在了照片上而已,神思可能在想着其他事情。
清了清嗓子,彭江想引起那人的注意,却发现,他对自己视若空气。
“过几天我给你找个单间,你搬过去。”彭江说了句话。
卢易慢慢收回神思,他不回答同意,也不拒绝,像是轮椅人没有反抗能力只能任人宰割一样。
彭江坐在床上看他,“你是不是舌头也受伤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去逗这个阴沉模样的人,他只是觉得,房间里本被他弄得伤感的气氛,因为这个人的到来而如临冰窖。
他看面前的人,眼帘微颤如同清晨的薄雾,眼眸深邃犹如高悬的骄阳。他的心事表现的太真实,以至于彭江认为他在假装。假装自己深沉,假装有过伤痛,假装心情复杂,假装他对这里没有感觉并不在意。
彭江盯着‘哑巴’无聊,偷偷在想,这个人一条腿应该无法收拾几个大行李箱吧。又一想,他怎么收拾好过来的,应该也能自己放回去……可是,这么个人,这么个身有残疾心坚强的人,若是在自己面前触碰这几件庞然大物,他如果不帮忙好像不好看。
总觉得自己太过善良,彭江对自己的人设感到很满意。他一步步移到几件大行李前,稍稍弯腰准备帮忙收拾时,那个‘哑巴’说了第一句话给他,“别动。”
靠!不动就不动,老子他妈的就是闲的。彭江心底咒骂一句,很没面子的踢了面前的行李一脚从房内走出。
瞥向离开的人的方向,卢易摇着轮椅靠近那几件行李。他固定好轮椅的位置,弯下腰打开了一个墨绿色的行李箱。里面放了许多笔记本,他拿出其中一本翻看起来。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却能从指尖的细微颤抖察觉出他内心涌出的纷纭往事,一切仿佛幻现于眼前开始慢慢清晰起来。
猛地合上记录本,他茫然又迫切地扔了手里烫人的东西。眼前那些给他回忆的物品此刻如同有了嘴巴,他像是听到无数刺耳的声音一样,激动地捂上了耳朵。
摇了轮椅到窗户前,他把椅背放倒,躺下,似睡非睡地闭上了眼睛。他很少觉得心情这样平静,方才发生的一切像是一场幻觉,他若无其事地恢复冷色,回到了最初的那种状态。
彭江透过门缝看着这一切,悄悄掩了房门,摸了摸心脏,“我靠!这不会是个神经病吧。要不就是精神科的医生自己疯了,被赶了出来,然后和我住在了一起……”
想到卢易摇着轮椅到他床边举起一把刀的样子,彭江吓得机灵一下。
他立刻开始寻找刘多金这人,他决定寻找组织,赶紧收拾出一个房间将那人扔出去,或者自己逃离。
☆、前辈
食堂里,柳二爷和小泉做好饭后去巡林。刘多金带着牛牛和其他人坐在桌前。
牛牛拿着《护林守则》一边吃一边看,听说下午他要去参加新人才有的为期一个月的周考,那本守则他还没有背诵完成呢。
“别着急,这个月过不了关,下个月还能继续。”刘多金看似安慰的话让牛牛惊恐起来。
他看着一旁不给他支招的前辈,心里委屈,“多金哥,你以前都是怎么背的?”
“你哥哥我呢,博学多才,看几眼就会了。”
没等刘多金自夸完,彭江端着碗坐了过来,他冷哼一声,“你也就能骗骗新来的,天知道你当时考了半年守则才过关。”
牛牛惊愕,“半年?我的天啊!”
刘多金对事实无法辩驳,看了看桌上对他投来嘲笑目光的其他人,他撇撇嘴瞪了彭江一眼,“还是不是兄弟了,整天揭我的短。”
彭江挑挑眉,“我就是陈述事实而已。”说着,他又向牛牛具体解释了一下当年的盛况,“你这个搭档兼师父,当年可是红透了整个林场。这本守则每周考固定章节,内容量也没多大,大家差不多都是考一两个月就能过关的,人家可好,愣是考了半年才过。”
牛牛低声嘟囔,“那是得多笨啊。”
刘多金打了他一下,“尊重前辈啊,别偷摸子议论我们。”
牛牛冲彭江吐吐舌头,心思又放回了守则上。
见这个话题要过去了,刘多金加快了赶走它的速度,他提醒彭江,“虽然高主任还没有说让博士跟着你,但你们组成搭档的可能也八九不离十了。你可有义务提醒并带领这位新人学习咱们的《护林守则》啊!”
彭江冷哼一声,“得了吧,那位跟个精神病一样。”
刘多金好奇,“你这样说人家,他到底干啥了?一个坐轮椅的,总不能蹦蹦跳跳地吓你吧。”
彭江压低声音,“他不是那种疯狂的精神病,他是那种沉默着,不吭不响却能给你心灵冲击的精神病。”
“理解不到。”刘多金眨眨眼。
彭江摆摆手,“算了吧,以后你就知道了。”
刘多金依然无法理解,他今天也见了那个博士了,没觉得不正常啊。顶多是个话少的人,却也没影响到大家。难得有这么个人,跟彭江这种倔脾气住一起,怪安静的,明明是个不错的搭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