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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来咱村插队的知青,是城里人。”崔小风的语气带着几分骄傲,“她叫苏鸣歌,名字好听吧?”
“真好听,果然是城里人,咱们农村人可取不来这么雅致的名字。”
“啥鸭子,金生哥,你也是上学过的人,怎么能说人家别人是鸭子呢。”
杨金生哈哈大笑,“小风,你可真可爱。”
苏鸣歌也笑,崔小风盯着大笑的两个人,不知所措。这时,床上的隋萍忽然忽然叫起来:“别碰我……走、走……开……”她的身体很虚弱,连喊叫声都气喘连连,她好像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双手在空中奋力挣扎。
“金生哥,这是嫂子?嫂子得了什么病?看起来这么严重。”
杨金生摇摇头,“没法子,命贱享不了福,我爹托人把她安排进公社小学当老师,大冬天她非带着学生扫雪,不留神从房顶上摔下来,就成了这幅德性,不死不活得连累人。”说完这些,杨金生不再提及隋萍,拽着崔小风东拉西扯,说什么他不打算在公社上班了,准备响应国家号召,在农村的广阔天地上做一番大事业,还将水洼村每个人的生老病死都打听一遍,崔小风也是消息通,村里谁家嫁了闺女娶了媳妇、生了娃下了崽儿,她都门清儿,一五一十告诉杨金生。
苏鸣歌听着听着睡着了,再次醒来天已经蒙蒙亮,崔小风打了一壶热水放在她床头,让她起来洗脸用。
“鸣歌姐,我还得去工地干活,我先走了,金生哥是自己人,你别怕他。”
苏鸣歌点点头,崔小风推开门,门缝中传来一股凉意,苏鸣歌她闭上眼睛,却再也睡不着,崔小风的身影一直在她眼前盘旋,她索性起床洗了脸,在医院院子里散步。
公社医院不大,一排平房正对大门,就是她所在的住院部,住院部左右两边各有几间小房子,写着值班室和药品库房,后排是医院食堂,除此之外,再没别的建筑物。
苏鸣歌在院里走了一圈,才知道在这样寒冷的早晨赶路有多辛苦,公社医院离水洼村少说也有十来里路,而此刻,崔小风正走在寒风里。她本可以不来的,也不用留在医院过夜,这样就省去了往返三十里路,这个时间路上根本没有车,来往只能走路,她白天在工地干了一天活儿,她不累吗?
苏鸣歌漫无目的地乱想着,突然,一个念头跳入心中,崔小风对她这么好,真的只是因为那件蓝白斜纹棉袄?她摇摇头,笑自己的异想天开,崔小风最终可是杀了“自己”,这样残忍毒辣的人,就算她有什么目的,也是为了伤害自己。
苏鸣歌在食堂看到了杨金生,食堂人不多,除了几个医生模样的人,剩下的都是病人或者家属,苏鸣歌不想跟他打照面,坐在离他最远的角落里。
自从昨天突然晕倒,苏鸣歌体会到健康的可贵,她想吃顿好吃补补身体,可是看到一个馒头要比玉米馍馍贵两分钱,又犹豫了。她本来就是一个用钱极为节制的人,之前上学父母给的生活费,她每月都要省下一些,来到这个贫窘的世界,苏鸣歌更意识到生活的艰辛,她搜寻过原主的家当,除了几件旧衣服,根本没什么积蓄,这让苏鸣歌把钱袋子捂得更紧了。
苏鸣歌想了想,终于下定决心决定奢侈一把,馒头五分钱一个,稀饭三分钱一碗,她要了一个馒头一碗稀饭,食堂最里面的窗口卖卤肉,苏鸣歌看到一个鸡腿两毛钱,她想起崔小风昨天送来的鸡汤,得一块钱才能买到吧!
隋萍的状况似乎还不如昨天,吊着的一口气已是出气多进气少,杨金生还没回来,苏鸣歌又用棉签浸湿了水,为她润润嘴唇。不一会儿,杨金生哼着小曲推门进来,他冲苏鸣歌笑了笑,掀开被子直接躺在床上。
“隋萍还没吃饭,你没给她买饭?”苏鸣歌看杨金生来了,才没给隋萍带饭,可杨金生也两手空空回来,什么也没带。
“她这个样子也吃不下饭,买了也浪费,还不如省点钱给活人花。”杨金生蒙上被子呼呼大睡,苏鸣歌气得肺都要炸了,怪不得隋萍瘦成这个样子,身上有伤丈夫还不给她吃饭,这个男人真是混蛋得很!
她去食堂买了一个馒头和一碗鸡蛋汤,隋萍只喝了几口汤,就再也不肯吃了。这时,昨天的女大夫也来了,她看着杨金生又看看苏鸣歌,感叹道:“隋萍真是命苦,到头来山盟海誓的丈夫还比不上一个陌生人。”
苏鸣歌问道,“大夫,隋萍的病情怎么样?她能……”苏鸣歌没再说下去,女大夫已经完全明白了她的意思,“要是放在好人家,送到县医院治疗,家人好好照顾,兴许还能恢复过来,但她丈夫那样,也没什么指望了。”
“隋萍到底什么病?”
女大夫看看熟睡的杨金生,小声说:“颅骨骨折,颅内出血,肋骨也断了四根,说是摔伤,你信吗,在家拖了一个月才送医院,摆明就是不想治。”女大夫还想说什么,杨金生翻了个身,她吓了一跳,为苏鸣歌扎上针,匆匆离开病房。
杨金生睡到十点多才起来,仰着脖子将昨天那半瓶白酒干了,他用袖子擦擦嘴,打着嗝问苏鸣歌:“妹子,你是啥毛病?哪天出院?”
苏鸣歌本来不想理他,但他毕竟是村长的儿子,以后难免还要碰面,就说:“我有点营养不良,今天应该就能出院了。”